老頑固
關燈
小
中
大
是東西，雖然是我親生兒子，但就連我對他也是讨厭透了。
這混蛋快點死了才是皆大歡喜，裡子你還年輕，貫太郎死了，你還能再來個第二春對不對？&rdquo 如果到此為止還算可以忍受的話，那之後琴奶奶就要火力全開了。
她掀起鍋蓋看了看，問：&ldquo晚上做了什麼菜啊？&rdquo見裡子裝作聽不見，又繼續說道：&ldquo我可是跟你說啊，男人在這種時候，又是大晚上的，可是最容易受那些不正經的女人勾引了。
&rdquo然後還意猶未盡，&ldquo貫太郎也就算了，最主要是靜江，這個時候不忍池7的水還冷着，要真是想不開想尋個短見什麼的話，鐵道倒是這個季節的首選呢！&rdquo琴奶奶惡趣味發作，越說越來勁。
&ldquo媽！你怎麼&hellip&hellip&rdquo連好脾氣的裡子都忍不住要勃然變色的時候，客廳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裡子急忙跌跌撞撞地跑向客廳去接電話。
&ldquo這裡是寺内家，您是哪位？&rdquo &ldquo那孩子怎樣了？&rdquo電話裡傳來貫太郎的聲音。
他從&ldquo霧雨&rdquo的吧台打電話回家，岩老他們已經先走了。
&ldquo回去了嗎？！&rdquo &ldquo沒，還沒回來。
&rdquo &ldquo回去了也不能讓她進門，你聽清楚了嗎？&rdquo說完，貫太郎&ldquo咣&rdquo的一聲挂了電話。
涼子默默地給他斟酒，貫太郎則繼續獨坐無言，像變了個人一樣，臉上露出落寞的神情。
靜江這時正站在谷中公墓的墓園中。
&ldquo石貫&rdquo的作品中，有一件是靜江特别鐘愛的。
雖然那是别人的墓碑，但每當有心事，靜江總會來到那塊墓碑前。
不知是從小在墓園附近長大的緣故，還是因為天生就是這樣的性格，靜江從來不覺得墓地恐怖。
遠處傳來了岩老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他提着裝有水泥的桶，自言自語似的說：&ldquo聽說早上可能會下雪，所以過來看看&hellip&hellip&rdquo然後俯身用水泥填補墓基上的裂縫。
&ldquo跟父親吵架，挨打了？&rdquo 靜江點點頭。
岩老卻沒有回頭看她，隻是繼續熟練地在墓基的裂縫上填抹着水泥。
&ldquo為人父母的，咬咬牙狠心下手打在孩子身上，卻是疼在自己心裡。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的腿，是兩歲的時候出的事吧。
你父親發現因為自己的疏忽，讓你留下了殘疾的時候，後悔得差點瘋了。
他把店裡的石頭都推倒在地，好長一段時間沒辦法工作。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父親呢，一直想給你找一個無論哪一方面都優秀到家的女婿，來彌補自己當年的過錯。
&rdquo &ldquo岩老&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父親他并不是讨厭你或者你的對象，他隻是生自己的氣罷了。
&rdquo 岩老脫下自己的短褂，抖抖塵土，給靜江披在肩上。
&ldquo這樣想想，就原諒他吧，你說呢？&rdquo 靜江點點頭，開始拖着左腿往回走。
岩老提着水泥桶跟在後面。
靜江一路低頭踢着小石子，猶豫着走到家門前，一擡頭卻吓了一跳&mdash&mdash貫太郎也正好走到家門口，隻見他垂頭喪氣的，全無平日的氣勢。
&ldquo爸爸&hellip&hellip&rdquo &ldquo靜江&hellip&hellip&rdquo貫太郎又驚又喜，但轉瞬之間驚喜就變成了怒火噴發了出來，&ldquo年輕姑娘家，怎麼晃蕩到這麼晚才回來！混賬！&rdquo 吼歸吼，這一次貫太郎卻沒再動手。
一直在院門後面偷聽的琴奶奶也悄悄拉開了門闩。
貫太郎推開門，發現裡子、周平、美代子都站在院子裡。
貫太郎一邊氣勢洶洶地往客廳走，一邊又吼開了：&ldquo連個厚衣服都不穿，感冒了才好！趕緊去洗個熱水澡然後睡覺！&rdquo 裡子抱着靜江的肩膀，偷偷說道：&ldquo你爸爸這是想向你道歉呢。
&rdquo 貫太郎走到客廳坐下，打開晚報。
裡子和靜江走進來。
&ldquo爸爸&hellip&hellip&rdquo靜江跪坐在地闆上，俯下身去，&ldquo對不起&hellip&hellip&rdquo 說完，一直沒有流淚的靜江終于哭出來。
貫太郎也哭了，他用報紙擋住臉，卻擋不住聲音哽咽：&ldquo趕緊去睡覺！&rdquo 裡子淚眼蒙眬地看着這一幕，微笑地點了點頭。
靜江站起身來，跛着左腿走到門口。
&ldquo晚安。
&rdquo靜江說。
貫太郎把報紙稍稍挪開了些。
靜江向眼淚汪汪的父親笑了一下，然後走了出去。
裡子默默地泡上杯番茶，這一天的驚風駭浪總算過去了。
隻是靜江和上條的事今後該怎麼辦，她心裡也沒底。
裡子一邊握着茶碗暖手一邊這樣想着。
總之，今晚先好好睡一覺吧。
明天的事就明天再想&hellip&hellip正想到這裡，突然貫太郎站起來叫她：&ldquo喂！把手電筒拿過來！&rdquo 這一晚，&ldquo寺内石材店&rdquo的木栅門附近一直閃動着手電筒的光。
裡子幫忙打着手電，貫太郎搬動着一塊大石頭。
&ldquo都這麼晚了&hellip&hellip&rdquo裡子不滿地嘟囔着。
貫太郎充耳不聞，隻是用盡全身力氣和石頭角着力。
隻有這樣，他才能把這一天的悲傷和憤怒都發洩出來。
注釋 1 上野寬永寺位于東京都台東區上野，始建于1625年。
2 即&ldquo拍手&rdquo（かしわで），日本神道教拜神的禮節，亦寫作&ldquo柏手&rdquo，又名&ldquo開手&rdquo（ひらで）。
3 即&ldquo二拜二拍一拜&rdquo，神道教拜神禮節，根據情況的不同，下拜和拍手的次數亦不相同。
4 神社和寺院中用來洗手的地方。
5 日式甜點，多為用砂糖腌漬過的豆類或者洋芋塊。
名字雖然叫納豆，但和豆類發酵食品的&ldquo納豆&rdquo完全沒有任何關系。
6 一種佛教法器，用以盛放供水。
7 位于上野公園中的天然池。
這混蛋快點死了才是皆大歡喜，裡子你還年輕，貫太郎死了，你還能再來個第二春對不對？&rdquo 如果到此為止還算可以忍受的話，那之後琴奶奶就要火力全開了。
她掀起鍋蓋看了看，問：&ldquo晚上做了什麼菜啊？&rdquo見裡子裝作聽不見，又繼續說道：&ldquo我可是跟你說啊，男人在這種時候，又是大晚上的，可是最容易受那些不正經的女人勾引了。
&rdquo然後還意猶未盡，&ldquo貫太郎也就算了，最主要是靜江，這個時候不忍池7的水還冷着，要真是想不開想尋個短見什麼的話，鐵道倒是這個季節的首選呢！&rdquo琴奶奶惡趣味發作，越說越來勁。
&ldquo媽！你怎麼&hellip&hellip&rdquo連好脾氣的裡子都忍不住要勃然變色的時候，客廳裡的電話響了起來。
裡子急忙跌跌撞撞地跑向客廳去接電話。
&ldquo這裡是寺内家，您是哪位？&rdquo &ldquo那孩子怎樣了？&rdquo電話裡傳來貫太郎的聲音。
他從&ldquo霧雨&rdquo的吧台打電話回家，岩老他們已經先走了。
&ldquo回去了嗎？！&rdquo &ldquo沒，還沒回來。
&rdquo &ldquo回去了也不能讓她進門，你聽清楚了嗎？&rdquo說完，貫太郎&ldquo咣&rdquo的一聲挂了電話。
涼子默默地給他斟酒，貫太郎則繼續獨坐無言，像變了個人一樣，臉上露出落寞的神情。
靜江這時正站在谷中公墓的墓園中。
&ldquo石貫&rdquo的作品中，有一件是靜江特别鐘愛的。
雖然那是别人的墓碑，但每當有心事，靜江總會來到那塊墓碑前。
不知是從小在墓園附近長大的緣故，還是因為天生就是這樣的性格，靜江從來不覺得墓地恐怖。
遠處傳來了岩老啪嗒啪嗒的腳步聲。
他提着裝有水泥的桶，自言自語似的說：&ldquo聽說早上可能會下雪，所以過來看看&hellip&hellip&rdquo然後俯身用水泥填補墓基上的裂縫。
&ldquo跟父親吵架，挨打了？&rdquo 靜江點點頭。
岩老卻沒有回頭看她，隻是繼續熟練地在墓基的裂縫上填抹着水泥。
&ldquo為人父母的，咬咬牙狠心下手打在孩子身上，卻是疼在自己心裡。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的腿，是兩歲的時候出的事吧。
你父親發現因為自己的疏忽，讓你留下了殘疾的時候，後悔得差點瘋了。
他把店裡的石頭都推倒在地，好長一段時間沒辦法工作。
&rdquo &ldquo&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父親呢，一直想給你找一個無論哪一方面都優秀到家的女婿，來彌補自己當年的過錯。
&rdquo &ldquo岩老&hellip&hellip&rdquo &ldquo你父親他并不是讨厭你或者你的對象，他隻是生自己的氣罷了。
&rdquo 岩老脫下自己的短褂，抖抖塵土，給靜江披在肩上。
&ldquo這樣想想，就原諒他吧，你說呢？&rdquo 靜江點點頭，開始拖着左腿往回走。
岩老提着水泥桶跟在後面。
靜江一路低頭踢着小石子，猶豫着走到家門前，一擡頭卻吓了一跳&mdash&mdash貫太郎也正好走到家門口，隻見他垂頭喪氣的，全無平日的氣勢。
&ldquo爸爸&hellip&hellip&rdquo &ldquo靜江&hellip&hellip&rdquo貫太郎又驚又喜，但轉瞬之間驚喜就變成了怒火噴發了出來，&ldquo年輕姑娘家，怎麼晃蕩到這麼晚才回來！混賬！&rdquo 吼歸吼，這一次貫太郎卻沒再動手。
一直在院門後面偷聽的琴奶奶也悄悄拉開了門闩。
貫太郎推開門，發現裡子、周平、美代子都站在院子裡。
貫太郎一邊氣勢洶洶地往客廳走，一邊又吼開了：&ldquo連個厚衣服都不穿，感冒了才好！趕緊去洗個熱水澡然後睡覺！&rdquo 裡子抱着靜江的肩膀，偷偷說道：&ldquo你爸爸這是想向你道歉呢。
&rdquo 貫太郎走到客廳坐下，打開晚報。
裡子和靜江走進來。
&ldquo爸爸&hellip&hellip&rdquo靜江跪坐在地闆上，俯下身去，&ldquo對不起&hellip&hellip&rdquo 說完，一直沒有流淚的靜江終于哭出來。
貫太郎也哭了，他用報紙擋住臉，卻擋不住聲音哽咽：&ldquo趕緊去睡覺！&rdquo 裡子淚眼蒙眬地看着這一幕，微笑地點了點頭。
靜江站起身來，跛着左腿走到門口。
&ldquo晚安。
&rdquo靜江說。
貫太郎把報紙稍稍挪開了些。
靜江向眼淚汪汪的父親笑了一下，然後走了出去。
裡子默默地泡上杯番茶，這一天的驚風駭浪總算過去了。
隻是靜江和上條的事今後該怎麼辦，她心裡也沒底。
裡子一邊握着茶碗暖手一邊這樣想着。
總之，今晚先好好睡一覺吧。
明天的事就明天再想&hellip&hellip正想到這裡，突然貫太郎站起來叫她：&ldquo喂！把手電筒拿過來！&rdquo 這一晚，&ldquo寺内石材店&rdquo的木栅門附近一直閃動着手電筒的光。
裡子幫忙打着手電，貫太郎搬動着一塊大石頭。
&ldquo都這麼晚了&hellip&hellip&rdquo裡子不滿地嘟囔着。
貫太郎充耳不聞，隻是用盡全身力氣和石頭角着力。
隻有這樣，他才能把這一天的悲傷和憤怒都發洩出來。
注釋 1 上野寬永寺位于東京都台東區上野，始建于1625年。
2 即&ldquo拍手&rdquo（かしわで），日本神道教拜神的禮節，亦寫作&ldquo柏手&rdquo，又名&ldquo開手&rdquo（ひらで）。
3 即&ldquo二拜二拍一拜&rdquo，神道教拜神禮節，根據情況的不同，下拜和拍手的次數亦不相同。
4 神社和寺院中用來洗手的地方。
5 日式甜點，多為用砂糖腌漬過的豆類或者洋芋塊。
名字雖然叫納豆，但和豆類發酵食品的&ldquo納豆&rdquo完全沒有任何關系。
6 一種佛教法器，用以盛放供水。
7 位于上野公園中的天然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