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葛嶺仙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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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勝之地,可以潛身,然山水淺足,故葛洪舍之而去。

    直至臨安,見兩峰與西湖之秀美,甲於天下,方大喜道:「此地可蔔吾居矣。

    」因而遍遊湖山,以擇善地。

    南屏嫌其太露,靈隱怪其偏枯,孤山厭其淺隘,石屋憎其深沉,皆不稱意。

    一日,從赤霞山之西而行,忽見一嶺蜿蜒而前,忽又迴環後盼,嶺左朝吞旭日,嶺右夜納歸蟾,嶺下結茅,可以潛居,嶺頭設石,可以靜坐,有泉可汲,有鼎可安。

    最妙是遊人攘攘,而此地過而不留;尤妙在笙歌沸沸,而此中安然獨靜。

    葛洪看了,不覺大喜道:「此吾居也。

    」因出金購地,結廬以處。

    遂安爐設鼎,先點外丹,為資身之計,然後日坐嶺頭,觀天地之化機,以參悟那內丹之理。

    一日有感,因而題詩一首道: 縱心參至道,天地大丹台。

     氣逐白雲出,火從紅日來。

     真修在不息,虛結是靈胎。

     九轉還千轉,嬰兒始出懷。

     葛洪悟後,因時時參想道:「天地所以不老者,先天之氣至足也。

    人是後天父母氣血所生,故有壯有老,不能持久,縱能於天地之氣吐吞收放,亦不過稍稍延年,斷不能使受傷之後天,重返不息之先天。

    」再又參想道:「若果不能,則神仙一道,盡屬荒唐矣。

    他人且無論,即吾祖仙公,仙蹤仙術,歷歷可徵,豈亦荒唐耶?由此想來,必竟後天之中,仍有開闢先天之路。

    故《丹經》論至精微,有曰父母,有曰戊巳,有曰懷胎,有曰調養,有曰產嬰兒,有曰出元神。

    此必有說,斷非無故而妄立名色,以炫世人之耳目。

    且《丹經》又有曰三九郎君、二八姹女,又有曰黃婆,不知者盡指為采戰之事。

    試思采戰淫欲,豈有得道仙人而肯著之為經耶?此中定別具妙理,而人未及參明耳。

    若果采戰,縱有神術,亦屬後天,何關性命。

    況且溫柔鄉。

    多半是黃泉路。

    」 原來葛洪自在勾漏,得了養氣調息之術,有些效驗,便日日行之。

    這一日,正坐在嶺頭初陽台上,吐納東方的朝氣,忽想起《丹經》上有兩名要言,道:「爐內若無真種子,猶如水火煉空鐺。

    」因又參想道:「據此二言,則調養不足重,而真種子乃為貴也。

    但不知真種子卻是何物。

    若要認做藥物,《丹經》又有言:『竹破還將竹補宜,抱雞須用卵為之。

    』由此看來,自是人身之物。

    但人身俱是後天,那裡做得種子?」因而坐臥行動,凝思注想,無一刻不參真種子,再也參不透。

     忽有一道人,古貌蒼髯,來訪葛洪,欲暫借一宿。

    葛洪看那人體態,大有道氣,便延之上坐,請教道長何來,那人道:「來與汝說真種子。

    」葛洪聞言,便下拜道:「願吾師指教。

    」那道人便一手扯起葛洪,道:「世兄請起,吾乃汝祖弟子鄭思遠也,特來傳汝祖秘術於兄。

    」遂將昔日葛玄神仙妙旨,一一傳授而去。

    葛洪恍然大悟道:「原來《丹經》所喻,皆係微言,實暗暗相通,所雲三九郎君,即父也;二八姹女,即母也;所雲戊巳黃婆,即父母交媾之媒也。

    父母之交媾,即父母先天之陰陽二氣,相感相觸,而交結於眉目間,而成黍珠也。

    此黍珠,吸而吞之,即吾後天中之真種子也。

    父母交媾,即戰也;吾吞納,即彩也。

    彩而溫養之,即水火之煉也。

    修煉得法,而種子始成胎也。

    時足胎成,而嬰兒始產也。

    嬰兒既產,則元神始出也。

    元神出,然後化腐為神,而屍可解也。

    」葛洪自得鄭思遠之指點,此理既明,心無所惑,遂出囊中黃白,叫老僕去一一治辦。

    又廣結其廬,深深密密,好潛藏修煉,不與人知。

    正是: 茫然容易偏難識,得竅雖難亦易行。

     藥餌金丹皆備矣,大丹何患不能成。

     藥物既備之後,葛洪便閉戶垂簾,據鼎爐而坐,抽添得鼎爐內水火溫溫暖暖、以待先天種子之來。

    而戊巳黃婆,則日引著明眸皓齒的三九郎君,與綠鬢朱顏的二八姹女,時時調笑於葛洪鼎爐之前。

    雖五賊為累,龍虎不能即馴也。

    參差了數遍,然陰陽之交媾,你貪我愛。

    出自天然,鉛汞之調和,此投彼合,不須人力。

    況有黃婆勾勾引引,忽一時,金童玉女眉目間,早隱隱約約浮出一粒黍珠,現紫光明色。

    葛洪急開簾審視,認得是父母的先天種子。

    忙一吸而彩入爐中,再抽添火候,牢牢固守,工夫不敢少息。

    過了些時,腹中漸覺有異,知已得了真種子。

    不須更煩藥物,遂將所求,一概遣去,惟存心於調攝溫養,毫忽不敢怠情。

    果是道參真訣,修合玄機,胸中種子結就靈胎,早日異而月不同。

    到了十月滿足,忽有知有覺,產一嬰兒,在丹田內作元神,可以隨心稱意,出入變化無窮矣。

     葛洪到此,素心已遂,道念愈堅,因拜謝天地祖先,立願施藥濟世,不欲復在世緣中擾擾。

    因遣老僕還鄉報信,使家人絕望,自卻顛顛狂狂,在西湖上遊戲。

    他雖韜光斂晦,不露神仙的蹤跡,然朝遊三竺,暮宿兩峰,旬日不食也不饑,冬日無衣也不寒,入水不濡,入火不燃,舉止行藏,自與凡人迥異,遂為人所驚疑而羨慕矣。

     一日,有一貴者邀洪共飯。

    時賓客滿座,內忽一客戲洪曰:「聞令祖孝先公,仙術奇幻,能吐飯變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