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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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巧正好有一隻容積大約1加侖的舊油漆罐,他對這項建議感到滿意。

    制造過程中,我遇到了麻煩,因為我必須先把油漆罐的底部鋸下來,然後才焊上去。

    制作完成後,這隻罐裡裝着16盎司的綠色的X2炸藥,炸藥放在一隻厚玻璃瓶裡,玻璃瓶周圍用黏土固定住,玻璃瓶用木塞子封口。

    雷管魚罐螺絲旋轉蓋子連在一起。

    這枚炸彈的設計很精巧——點火花引爆的定時炸彈。

    我向他解釋了用法。

    有一根很細的錫管子,裡面包含着……” 奧西彭的注意力已經分散了,“你認為發生了什麼?”他打斷了小男人的話。

     “不清楚當時的情況。

    他把蓋子擰緊,啟動了定時器,卻忘記了爆炸時間。

    爆炸時間設定為20分鐘。

    定時器啟動後,一次猛烈的震動能立即引發爆炸。

    他可能是跑開的時間太遲了,或讓炸彈摔到了地上。

    定時器肯定啟動了——這點我是非常清楚的。

    定時器工作得很完美。

    不過,你或許覺得,匆忙中任何傻子都有可能忘記開定時器。

    我最擔心的就是這類錯誤。

    世上傻子是很多的,你不能要求炸藥在傻子面前絕對不爆炸。

    ” 小男人招呼侍者過來。

    奧西彭僵硬地坐着,兩眼發直,像是在痛苦地思考着什麼。

    侍者收完錢走開了,奧西彭這時從沉思中驚醒過來,神色異常沮喪。

     “這件事讓我很難過,”他小聲地說道,“卡爾患氣管炎躺在床上有一個星期了。

    他有一半的可能從此再也起不來床了。

    米凱利斯在鄉下縱情享受。

    一家時尚書籍出版商花費500鎊請他寫一本書。

    這本書肯定會是一場大失敗。

    也許你也知道,他在監獄的時候就失去了思維的連貫性。

    ” 教授站了起來,扣上大衣的紐扣,滿不在乎地四下觀望。

     “你幹什麼去?”奧西彭疲倦地問說。

    此時他很擔心紅色委員會中央要批評他。

    這個委員會沒有固定地址,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委員會有多少成員。

    紅色委員會為出版“無産階級的未來”小冊子,向他提供一筆經費,雖然數額不大,但他仍然害怕這件事導緻委員會停止發放這筆經費。

    如果經費真沒了,他會非常懊惱維羅克不可理喻的愚蠢。

     “支持極端行動是一回事,愚蠢的魯莽是另一回事,”奧西彭說道,情緒中夾雜着一種殘忍。

    “我不知道維羅克為什麼這樣做。

    恐怕有些特殊的原因。

    但他如今死了。

    無論你的感受是什麼,在目前的情況下,武裝革命派隻能采取一種政策,那就否認與這個可怕的瘋子有任何聯系。

    如何才能做出令人信服的否認,是我正在冥思苦想的事。

    ” 站着的小男人,此時已經扣完了紐扣,他的身高還不如坐着的奧西彭高。

    他用眼鏡瞄準了面前的奧西彭,說道:“你可以請警察為你做不在場證明。

    他們知道你們每個人昨天晚上的下落。

    如果你真想,他們也許會同意頒發一份正式聲明。

    ” “毫無疑問,他們知道我們與此無關,”奧西彭面帶苦澀,低聲咕哝道,“但他們會怎麼說是另一回事。

    ”他若有所思,沒有理會站在身邊這個長得像貓頭鷹一樣的、衣服褴褛的矮小男子。

    “我必須立即找到米凱利斯,讓他在我們的集會上打開心扉說話。

    這家夥有人緣,他是個知名人物。

    我與幾家大報社的記者有聯系。

    雖然他就會胡扯,但他能讓這件事平息下來。

    ” “就像蜜一樣甜。

    ”教授突然插了一句話,聲音很低,态度很冷漠。

     奧西彭顯得很困惑,隐約能聽見他在自言自語,就好像一個極度孤獨的人在思考問題。

     “該死的笨蛋!把這麼一堆破爛事留給我。

    我怎麼可能知道……” 他咬着嘴唇坐在那裡。

    他想到可以直接去店鋪打探消息,但這個主意顯得不夠好。

    他感覺,警察也許已經把店鋪設置為了陷阱,肯定會在那裡逮捕一些人,借以表達一種道義上的憤慨,這樣他的一帆風順的革命生涯就會受到威脅。

    但如果不去,他也許會因此而失去知曉一些至關重要的事情的機會。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到,正如晚報記者所述,那人被炸成了碎片,那死者的身份根本無法辨識。

    如果真是這樣,警察便沒有特殊的理由更加嚴密地去監視維羅克的店鋪,至少不應該比監視其他反政府分子集會場所更加嚴密。

    實際上,警察隻需監視那間店鋪在賽利納斯街上的大門就行了。

    到處都有人監視你,無論你走到哪裡…… “如今做什麼好呢?”他咕哝道,像是在問自己。

     這時,有人在他的胳膊肘旁邊以刺耳的聲音嘲笑道:“抓牢那個值錢的女人。

    ” 教授說完這句話便離開桌子。

    這句有見識的話讓奧西彭感到驚慌失措,但他沒有馬上行動,而是依然坐着,絕望地凝視着前方,就好像被釘子固定在椅子上了一樣。

    那台孤零零的鋼琴,雖然沒有琴凳在旁邊幫忙,竟然又大膽地演奏起來,先是幾首民歌,然後是《蘇格蘭的藍鈴花》。

    他走上樓梯,橫跨過大廳,走到了街上,那悲傷的、孤獨的音符在他的身後逐漸消散了。

     正對着大門,一排情緒低沉的報童站在人行道陰溝旁叫賣着自己的報紙。

    在這個陰冷、暗淡的早春裡,天是灰蒙蒙的,街上到處是爛泥。

    報童們身上的破爛衣服與周圍散落的潮濕的、破爛的、染着油墨的破報紙形成了完美的和諧。

    肮髒的海報像挂毯一樣裝飾着街邊的鑲邊石。

    晚報的生意很活躍,這與急匆匆行走的人流形成對比,就好像是報紙在随意分發給路人一樣。

    奧西彭匆忙地左右顧盼了一下,然後迎着人流走去,但教授此時已經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