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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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食指被掃帚的刺地紮傷,連這種小傷痛也成了我不安的緣由。

    我想起了某詩人①被薔薇花的刺兒紮傷竟成了死因的故事。

    當地的凡夫俗子隻這一點是絕不會死去的。

    但我已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人,不知會招緻怎樣命運的死。

    指頭的傷,多虧沒有化膿,今天按了按傷口,隻覺做做作痛—— ①指奧地利待人裡爾克(1875--1926),他因指尖被刺兒紮傷,得了破傷風,兩個月後死去。

     至于去五番町的事,不消說我是不會做于做衛生上的準備的。

    前一天,我就到遠處的一家不熟悉的藥房去買了橡膠制品,那粉末的薄膜帶着一種多麼無力的、不健康的顔色。

    昨夜我曾将其中的一個試用了。

    用老紅粉錯筆畫的調清的佛畫、京都觀光協會的日曆、打開正好是佛頂尊勝陀羅尼這一頁禅林日課的經文、肮髒的襪子、起倒戗刺的鋪席……這些東西中,我的那個玩意兒像一尊光滑的、灰色的、無眼無鼻的、不吉利的佛像豎立起來了。

    這種不痛快的姿态,使我聯想起至今還流傳下來的“羅切”②這種殘酷的行為—— ②羅切,即切除****以斷淫欲。

     ……我步入了懸挂着成排紙燈籠的小巷裡。

     一百幾十棟房子全都是一個樣式。

    據說,在這裡隻要依靠總頭頭的張羅,甚至通緝犯也可以輕而易舉地被窩藏起來。

    總頭頭一按鈴,鈴聲就傳遍各家的青樓,給通緝犯報以危險的信号。

     無論哪戶的門口,旁邊都開了暗色的格子富,都是二層樓房。

    古老而沉重的瓦屋頂,都是一般高地排列在陝俄的月光下。

    家家門口都挂着印有“西陣”白字樣的藍布簾,身着白罩衣的老鸨母側身從門簾的一頭窺視着外面。

     我毫無快樂的觀念。

    我自己仿佛被某種秩序所抛棄,獨自離了群,拖着疲憊的腳步,漫步在荒涼的地方。

    欲望在我心中隻露出不悅的脊背,在抱膝蹲着。

     “總之,在這裡花錢就是我的義務。

    ”我繼續尋思,“總之,在這裡把學費花光才好呢。

    這樣一來,就給老師以将我驅逐出寺廟的最好的借口。

    ” 在這樣的想法裡,我沒有發現什麼奇妙的矛盾,但這是出于我的本意的話,我就應愛護老師了。

     大概不到開市的時間,這條街上行人出奇的稀少。

    我的木履聲格外刺耳。

    老鸨母招呼的早調聲,聽起來猶如充溢在梅雨時的低垂而潮濕的空氣之中。

    我的腳趾緊緊地夾住松了的木屣帶,暗自想道:停戰後從不動山山頂上眺望着萬家燈火中,确實也包括這條街的燈火。

     我的腳所引向的地方,理應有有為子在陽。

    十字路口的拐角處有一家叫“大泷”的青樓。

    我莽撞地鑽進了這家的門簾。

    進門就是一間六鋪席寬的鋪花磚的房間,裡首的椅子上坐着三個女人,簡直像是等火車等得厭煩的樣子。

    其中一人身穿和服,脖頸纏着繃帶。

    另一人身穿西服,低頭脫掉襪子,一個勁地搔腿肚子。

    有為子不在家。

    她不在,我就放心了。

     搔腿的女人像被召喚的狗那樣擡起頭來了。

    圓圓的、像有點浮腫的臉上,抹上的白粉和胭脂像童畫似的鮮豔。

    也許這種說法有點奇妙,她仰望着我的眼神裡确實充滿了善意。

    目為這女人的确像在街角上遇見陌生人似地盯着我。

    她前眼睛全然香不見我内心裡的欲望。

     如果有為子不在,随便誰都可以。

    要是或選擇或期待,就必然失敗,我是殘存着這樣一種迷信。

    如同煙花女沒有挑客人的餘地一樣,我也不挑選女人才是啊。

    必須讓那個可怕的使人失去氣力的美的觀念絲毫沒有介人的餘地。

     鸨母問道: “您要哪個?” 我指了那個搔腿的女人。

    那時她的腳生起的微癢,大概就是在這些花磚面上彷徨的庫蚊刺傷的痕迹,成了把我和她聯結在一起的緣分……多虧這份癢,她日後才會獲得成為我的證人的權利。

     女人站起身子,來到我的身邊,咧起嘴唇笑了笑,還碰了碰穿着工作服的我的胳膊。

     從又黑又舊的樓梯上二樓的時候,我又想起有為子的事。

    我在思想:她不在這個時間裡,她不在這個時間裡的世界。

    此刻既然她不在,無論上哪兒去尋找,肯定都不會找到她的。

    她像是到我們的世界以外的澡塘入浴去了。

     我覺得有為子生前就是自由地出人于這種雙重的世界。

    發生那次悲劇性的事件時,也以為她要拒絕這個世界,可是接着她又接受了這個世界。

    對于有為子來說,也許死是偶然的事件。

    她在金剛院的渡殿上留下的血,也許隻不過像早晨打開窗戶時飛起來的蝴蝶落在窗框上的磷粉一樣。

     二樓中央的一塊地方,是中院的通風口部分,用镂空雕花的欄杆圍了起來,上面架着從這房檐伸向那房檐的晾曬衣物的竹竿。

    竹竿上挂着紅樹裙、三角褲衩、睡衣等。

    光線相當昏暗,朦朦胧胧的睡衣恍如人的影子。

     不知哪間房子傳來了女人的歌聲。

    女人的歌聲平和地繼續着,不時和着走了調的男人的歌聲。

    歌聲中斷,經過短暫的沉默之後,又揚起了像斷了線似的女人的笑聲。

     “……是她呀!”陪我的女人沖着鸨母說,“她總是那副樣子。

    ” 鸨母頑固地将敦實的後背向着傳來笑聲的方向。

    讓我去的那間小客廳,是一間煞風景的三鋪席寬的房間,裡面好像是用洗涮茶具的地方充做壁龛,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