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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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秋八月工人摘瓜，在瓜間玩，看碩大如盆上面滿是灰粉的大南瓜，成排成堆擺到地上，很有趣味。
時間到摘瓜，秋天真的已來了，院子中各處有從屋後林子裡樹上吹來的大紅大黃木葉。
蕭蕭在瓜旁站定，手拿木葉一束，為丈夫編小笠帽玩。
工人中有個名叫花狗，年紀二十三歲，抱了蕭蕭的丈夫到棗樹下去打棗子。
小小竹竿打在棗樹上，落棗滿地。
&ldquo花狗大①，莫打了，太多了吃不完。
&rdquo 雖聽這樣喊，還不停手。
到後，仿佛完全因為丈夫要棗子，花狗才不聽話。
蕭蕭于是又喊他那小丈夫：&ldquo弟弟，弟弟，來，不許撿了。
吃多了生東西肚子痛！&rdquo 丈夫聽話，兜了一堆棗子向蕭蕭身邊走來，請蕭蕭吃棗子。
&ldquo姐姐吃，這是大的。
&rdquo &ldquo我不吃。
&rdquo &ldquo要吃一顆！&rdquo 她兩手哪裡有空！木葉帽正在制邊，工夫要緊，還正要個人幫忙！ &ldquo弟弟，把棗子喂我口裡。
&rdquo 丈夫照她的命令作事，作完了覺得有趣，哈哈大笑。
她要他放下棗子幫忙捏緊帽邊，便于添加新木葉。
丈夫照她吩咐作事，但老是頑皮的搖動，口中唱歌。
這孩子原來象一隻貓，歡喜時就得搗亂。
&ldquo弟弟，你唱的是什麼？&rdquo &ldquo我唱花狗大告我的山歌。
&rdquo &ldquo好好的唱一個給我聽。
&rdquo 丈夫于是就唱下去，照所記到的歌唱： 天上起雲雲起花， 包谷林裡種豆莢， 豆莢纏壞包谷樹， 嬌妹纏壞後生家。
天上起雲雲重雲， 地下埋墳墳重墳， 嬌妹洗碗碗重碗， 嬌妹床上人重人。
歌中意義丈夫全不明白，唱完了就問好不好。
蕭蕭說好，并且問跟誰學來的。
她知道是花狗教的，卻故意盤問他。
&ldquo花狗大告我，他說還有好歌，長大了再教我唱。
&rdquo 聽說花狗會唱歌，蕭蕭說： &ldquo花狗大，花狗大，您唱一個好聽的歌我聽聽。
&rdquo 那花狗，面如其心，生長得不很正氣，知道蕭蕭要聽歌，人也快到聽歌的年齡了，就給她唱&ldquo十歲娘子一歲夫&rdquo。
那故事說的是妻年大，可以随便到外面作一點不規矩事情，夫年小，隻知道吃奶，讓他吃奶。
這歌丈夫完全不懂，懂到一點兒的是蕭蕭。
把歌聽過後，蕭蕭裝成&ldquo我全明白&rdquo那種神氣，她用生氣的樣子，對花狗說：&ldquo花狗大，這個不行，這是罵人的歌！&rdquo 花狗分辯說：&ldquo不是罵人的歌。
&rdquo &ldquo我明白，是罵人的歌。
&rdquo 花狗難得說多話，歌已經唱過了，錯了陪禮，隻有不再唱。
他看她已經有點懂事了，怕她回頭告祖父，會挨一頓臭罵，就把話支開，扯到&ldquo女學生&rdquo上頭去。
他問蕭蕭，看沒看過女學生習體操唱洋歌的事情。
若不是花狗提起，蕭蕭幾乎已忘卻了這事情。
這時又提到女學生，她問花狗近來有沒有女學生過路，她想看看。
花狗一面把南瓜從棚架邊抱到牆角去，告她女學生唱歌的事，這些事的來源還是蕭蕭的那個祖父。
他在蕭蕭面前說了點大話，說他曾經到官路上見到四個女學生，她們都拿得有旗子，走長路流汗喘氣之中仍然唱歌，同軍人所唱的一模一樣。
不消說，這自然完全是胡謅的笑話。
可是那故事把蕭蕭可樂壞了。
因為花狗說這個就叫做&ldquo自由&rdquo。
花狗是&ldquo起眼動眉毛，一打兩頭翹&rdquo會說會笑的一個人。
聽蕭蕭帶着歆羨口氣說，&ldquo花狗大，你膀子真大。
&rdquo他就說，&ldquo我不止膀子大。
&rdquo &ldquo你身個子也大。
&rdquo &ldquo我全身無處不大。
&rdquo 到蕭蕭抱了她的丈夫走去以後，同花狗在一起摘瓜，取名字叫啞巴的，開了平時不常開的口，他說：&ldquo花狗，你少壞點。
人家是十三歲黃花女，還要等十年才圓房！&rdquo 花狗不做聲，打了那夥計一掌，走到棗樹下撿落地棗去了。
到摘瓜的秋天，日子計算起來，蕭蕭過丈夫家有一年了。
幾次降霜落雪，幾次清明谷雨，一家人都說蕭蕭是大人了。
天保佑，喝冷水，吃粗砺飯，四季無疾病，倒發育得這樣快。
婆婆雖生來象一把剪子，把凡是給蕭蕭暴長的機會都剪去了，但鄉下的日頭同空氣都幫助人長大，卻不是折磨可以阻攔得祝蕭蕭十五歲時高如成人，心卻還
時間到摘瓜，秋天真的已來了，院子中各處有從屋後林子裡樹上吹來的大紅大黃木葉。
蕭蕭在瓜旁站定，手拿木葉一束，為丈夫編小笠帽玩。
工人中有個名叫花狗，年紀二十三歲，抱了蕭蕭的丈夫到棗樹下去打棗子。
小小竹竿打在棗樹上，落棗滿地。
&ldquo花狗大①，莫打了，太多了吃不完。
&rdquo 雖聽這樣喊，還不停手。
到後，仿佛完全因為丈夫要棗子，花狗才不聽話。
蕭蕭于是又喊他那小丈夫：&ldquo弟弟，弟弟，來，不許撿了。
吃多了生東西肚子痛！&rdquo 丈夫聽話，兜了一堆棗子向蕭蕭身邊走來，請蕭蕭吃棗子。
&ldquo姐姐吃，這是大的。
&rdquo &ldquo我不吃。
&rdquo &ldquo要吃一顆！&rdquo 她兩手哪裡有空！木葉帽正在制邊，工夫要緊，還正要個人幫忙！ &ldquo弟弟，把棗子喂我口裡。
&rdquo 丈夫照她的命令作事，作完了覺得有趣，哈哈大笑。
她要他放下棗子幫忙捏緊帽邊，便于添加新木葉。
丈夫照她吩咐作事，但老是頑皮的搖動，口中唱歌。
這孩子原來象一隻貓，歡喜時就得搗亂。
&ldquo弟弟，你唱的是什麼？&rdquo &ldquo我唱花狗大告我的山歌。
&rdquo &ldquo好好的唱一個給我聽。
&rdquo 丈夫于是就唱下去，照所記到的歌唱： 天上起雲雲起花， 包谷林裡種豆莢， 豆莢纏壞包谷樹， 嬌妹纏壞後生家。
天上起雲雲重雲， 地下埋墳墳重墳， 嬌妹洗碗碗重碗， 嬌妹床上人重人。
歌中意義丈夫全不明白，唱完了就問好不好。
蕭蕭說好，并且問跟誰學來的。
她知道是花狗教的，卻故意盤問他。
&ldquo花狗大告我，他說還有好歌，長大了再教我唱。
&rdquo 聽說花狗會唱歌，蕭蕭說： &ldquo花狗大，花狗大，您唱一個好聽的歌我聽聽。
&rdquo 那花狗，面如其心，生長得不很正氣，知道蕭蕭要聽歌，人也快到聽歌的年齡了，就給她唱&ldquo十歲娘子一歲夫&rdquo。
那故事說的是妻年大，可以随便到外面作一點不規矩事情，夫年小，隻知道吃奶，讓他吃奶。
這歌丈夫完全不懂，懂到一點兒的是蕭蕭。
把歌聽過後，蕭蕭裝成&ldquo我全明白&rdquo那種神氣，她用生氣的樣子，對花狗說：&ldquo花狗大，這個不行，這是罵人的歌！&rdquo 花狗分辯說：&ldquo不是罵人的歌。
&rdquo &ldquo我明白，是罵人的歌。
&rdquo 花狗難得說多話，歌已經唱過了，錯了陪禮，隻有不再唱。
他看她已經有點懂事了，怕她回頭告祖父，會挨一頓臭罵，就把話支開，扯到&ldquo女學生&rdquo上頭去。
他問蕭蕭，看沒看過女學生習體操唱洋歌的事情。
若不是花狗提起，蕭蕭幾乎已忘卻了這事情。
這時又提到女學生，她問花狗近來有沒有女學生過路，她想看看。
花狗一面把南瓜從棚架邊抱到牆角去，告她女學生唱歌的事，這些事的來源還是蕭蕭的那個祖父。
他在蕭蕭面前說了點大話，說他曾經到官路上見到四個女學生，她們都拿得有旗子，走長路流汗喘氣之中仍然唱歌，同軍人所唱的一模一樣。
不消說，這自然完全是胡謅的笑話。
可是那故事把蕭蕭可樂壞了。
因為花狗說這個就叫做&ldquo自由&rdquo。
花狗是&ldquo起眼動眉毛，一打兩頭翹&rdquo會說會笑的一個人。
聽蕭蕭帶着歆羨口氣說，&ldquo花狗大，你膀子真大。
&rdquo他就說，&ldquo我不止膀子大。
&rdquo &ldquo你身個子也大。
&rdquo &ldquo我全身無處不大。
&rdquo 到蕭蕭抱了她的丈夫走去以後，同花狗在一起摘瓜，取名字叫啞巴的，開了平時不常開的口，他說：&ldquo花狗，你少壞點。
人家是十三歲黃花女，還要等十年才圓房！&rdquo 花狗不做聲，打了那夥計一掌，走到棗樹下撿落地棗去了。
到摘瓜的秋天，日子計算起來，蕭蕭過丈夫家有一年了。
幾次降霜落雪，幾次清明谷雨，一家人都說蕭蕭是大人了。
天保佑，喝冷水，吃粗砺飯，四季無疾病，倒發育得這樣快。
婆婆雖生來象一把剪子，把凡是給蕭蕭暴長的機會都剪去了，但鄉下的日頭同空氣都幫助人長大，卻不是折磨可以阻攔得祝蕭蕭十五歲時高如成人，心卻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