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倫夫人的職業 第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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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午後,薩裡郡,一座村舍花園坐落在黑斯爾米爾地區南邊小山的東坡上。

    從山下望上去,隻見村舍偏落在花園左側一隅,屋頂和門廊都用茅草覆蓋,門廊左邊有一個超大的格子窗。

    整個花園都用栅欄圍起來,隻在右邊留了一個門。

    栅欄外面有片空地順着山坡直上到山頂。

    幾把折疊的帆布花園椅靠在門廊裡側的長凳上。

    窗戶下倚放着一輛女式自行車。

    門廊稍往右點兒,一個吊床挂在兩根柱子上。

    一把大大的帆布傘支在園子中,遮住太陽不讓陽光曬到吊床。

    吊床上一個年輕女人,頭沖屋子,腳沖門口,正在邊看書邊做筆記。

    在吊床前邊,她手夠得到的地方,放着一把廚房椅,上面摞着一堆貌似很高深的書和一沓稿紙。

     一個男人走過空地從村舍後面走了出來。

    他頂多中年,有點藝術家氣質,衣着細緻而又不落俗套,臉上刮得幹幹淨淨隻在嘴唇上留着一小撮胡子,态度誠懇和藹,舉止體貼可親。

    光亮的黑發中夾雜着幾縷灰白的發絲。

    眉毛是白的,頭發卻是又黑又亮。

    不過好像有點兒不大認路,從栅欄上頭往花園裡看,仔細打量這個地方,看到了那個年輕女人。

     男客人:(摘下帽子)請原諒,請問欣德黑德的艾莉森太太家怎麼走啊? 年輕女人:(視線從書上擡起來)這就是艾莉森太太的家。

    (說完又低頭看書寫字) 男客人:哦!那麼&mdash&mdash我請問一下,您是不是維維·華倫小姐呢? 年輕女人:(支起胳膊,仔細打量這個男人,态度直截了當,毫不客氣)是。

     男客人:(有點氣餒,卻又趕緊緩和氣氛)恕我冒昧,我的名字是普雷德。

    (維維馬上把書往椅子上一扔,跳下吊床)哦,可千萬别讓我打攪到你。

     維維:(大步走向門口,給他打開栅欄門)請進,普雷德先生。

    (普雷德走進花園)歡迎。

    (她伸出手,給了他一個熱情有力的握手。

    她是一個典型的受過高等教育的中産階級英國女人,相貌出衆,聰明能幹。

    年紀二十二歲,聰敏堅定,自信沉着。

    衣着簡單普通卻又規規矩矩,可并不過時。

    她的腰帶上還系着一條腰鍊,上面挂着鋼筆、裁紙刀等一些零碎東西) 普雷德:非常感謝你,華倫小姐。

    (她砰的一聲把栅欄門使勁關上。

    他走到花園當中,活動活動剛被維維握得有點發麻的手指)你母親來了嗎? 維維:(馬上感覺到有威脅,急忙問)她要來? 普雷德:(吃驚地)你難道不知道我們要來嗎? 維維:不知道。

     普雷德:天哪,那是不是我記錯日子了。

    你知道的,我經常忘東忘西。

    你母親準備從倫敦來鄉下,讓我從霍姆舍到這兒來與你會面。

     維維:(非常不高興)是嗎?哼!我母親就愛搞突然襲擊這一招&mdash&mdash我猜她是想知道,她不在的時候我自己是怎麼過的。

    如果是有和我有關的事,而她又不和我提前商量就自作主張的話,早晚有一天我也會給她來個出其不意。

    不過她還沒來。

     普雷德:(尴尬)實在是抱歉。

     維維:(放下不滿的情緒)普雷德先生,這不是你的錯,不是嗎?并且我很高興你能來。

    你是我母親朋友中,唯一一個我讓她帶來見我的人。

     普雷德:(松了口氣,高興起來)哦,華倫小姐,你真是太好了。

     維維:要進屋裡來,還是要坐在院子裡說話? 普雷德:我覺得外面就挺好,你說呢? 維維:那我去給你搬把椅子來吧。

    (去門廊搬花園椅) 普雷德:(跟在身後)哦,不用,不用!讓我來。

    (雙手按在椅子上) 維維:(讓他自己搬)小心手指頭;那幾把椅子可不容易對付。

    (走到放書的椅子旁,把書扔到吊床上;一甩手把椅子提了過來) 普雷德:(剛把花園椅打開)哎呀,讓我坐那把硬椅子吧,我喜歡硬椅子。

     維維:我也是。

    請坐,普雷德先生。

    (她用親切而又不失命令的語氣邀請他坐下。

    他的殷勤讨好正是說明了他性情軟弱,這就是他的性格弱點。

    但他并沒有馬上順從地坐下) 普雷德:我說,我們去車站接你母親,好不好? 維維:(口氣冰冷)為什麼要去?她自己認路。

     普雷德:(慌亂地)呃&mdash&mdash我也這麼覺得。

    坐下) 維維:你知道嗎?你和我想的一樣。

    我也希望你願意和我做朋友。

     普雷德:(又高興起來)謝謝你,親愛的華倫小姐,謝謝。

    天啊!我真高興你母親沒有教壞你! 維維:什麼叫教壞? 普雷德:啊,就是沒有把你教得太拘謹、太守舊。

    親愛的華倫小姐,你要知道,我生來就是個無政府主義者。

    我痛恨權威。

    權威會破壞骨肉親情,甚至會破壞母女之間的感情。

    以前,我總是擔心你母親會過分使用她的權威把你管得古闆守舊。

    現在我知道她沒有這麼做,我就放心了。

     維維:啊!我有什麼放蕩不羁的舉動嗎? 普雷德:哦,沒有,親愛的,沒有。

    你明白的,至少,不是傳統的那種放蕩不羁。

    (她點點頭,坐下。

    他繼續興緻勃勃,滔滔不絕地說着)但是,你說你要和我交朋友,這真是太好了!你們這些現代女性太了不起了,簡直就是偉大! 維維:(懷疑)啊?(觀察他的智商和性格,稍有失望) 普雷德: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年輕男女都互相害怕,關系很差,沒有真正的友誼。

    隻有從小說裡學來的極其庸俗虛僞的阿谀奉承。

    女人沉默!男人殷勤!心裡想是,口裡說非!讓臉皮薄的老實人吃足了苦。

     維維:是呀,我覺得這就是在白白糟蹋時間&mdash&mdash尤其是糟蹋女人的時間。

     普雷德:哦,在浪費生命,在糟蹋一切東西。

    可是情況現在正在變好。

    你知不知道,自從得知你在劍橋大學取得那樣優異的成績後&mdash&mdash這種事情我以前可是聞所未聞&mdash&mdash我一直渴望與你見面。

    你考了甲等第三名,真是太了不起了。

    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甲等第一名總是一些成天心不在焉、頭腦不正常的家夥,事情到他們那裡總是會出問題。

     維維:這件事做得真不值。

    就那麼幾個錢,再也沒有下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