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淫貪皆有報 僧俗總難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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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影,看時卻是一個标緻和尚,坐起牆上,向着内房裡笑。

    徐公子便怒從心起,抉起一塊磚打去,這磚偏格在樹上落下,和尚已是跨落牆去了。

    徐公子看了大怒: 牆陰花影搖,纖月落人影。

     遙想孤帏中,雙星應耿耿。

     道:“罷,罷!她今日真髒實犯,我殺她不為過了!”便在書房中,将一口劍在石上磨,磨得風快,趕緊進房來。

    又道:“且莫造次,再聽一聽。

    ”隻聽得房中大有聲響,道:“這淫婦與這狗秃正高興哩!”一腳踢去,踢開房門,真氏在夢中驚醒,問:“是誰?”徐公子早把劍來床上亂砍,真氏不防備的,如何遮掩得過?可憐一個無辜好女人,死在劍鋒之下: 身膏白刃冤難白,血與紅顔相映紅。

     案上一燈,欲明欲滅,徐公子拿過來照時,隻見床上□□□□(隻得一個)真氏擁着一條被,身中幾劍氣絕。

    徐公子□□□□□(道:“不信這狗)(秃)□(會)躲”,又聽得床下有聲,道:“狗秃在了!”彎着腰,忙把劍在床底下搠去,一連兩搠,一隻狗拚命劈臉跳出來,徐公子驚了一跌,方知适才聽響的,是狗動。

    還癡心去尋這和尚,沒有。

     坐在房中想這事如何結煞,想一想道:“如今也顧不得醜名,也顧不得人性命!”竟提了劍走出中堂來,叫:“徐福!徐福!” 和氏道:“相公昨日打發去莊上未回。

    ” 徐公子道:“這等怎處?沒處擺布,這做婉兒不着!”趕到竈前來,叫婉兒,叫了八、九聲,隻見他應了又住,等了一會,帶着睡踵将出來。

    徐公子等得不耐煩,一劍砍去,便砍死了。

    一連殺了兩個人,手恰軟了,又去擂了半日,切下兩個頭,已是天亮。

    和氏與翠羽起來,看見竈下橫着婉兒的屍;房中桌上擺着兩個頭;公子提着一把劍呆坐,床裡真氏血流滿床。

    和氏暗想:“自己丈夫造化,不然就是婉兒了!”忽然見徐公子吃了些早飯,提頭而去,兩個看着真氏痛哭,替她叫冤說苦。

     這徐公子已趕到縣間去,哄動一城人,道徐家殺死奸夫、奸婦,也有到他家看的,也有到縣前看的,道:“真是個漢子!”連真家也有兩、三個秀才,羞得不敢出頭,隻着人來看,打聽。

     須臾縣尊升堂。

    姓饒,貴州人,選貢,精明沉細,是個能吏。

    放投文,徐公子就提了頭過去道:“小人徐州同子徐行,有妻真氏,與義男婉兒通奸,小人殺死,特來出首。

    ” 那饒縣尊就出位來道:“好一個勇決漢子!隻不是有體面人家做的事。

    ” —眼(看去),見(一)顆頭一點的,便叫取頭上來。

    卻見一個婦人頭,頗生得好,一個小厮頭,發才到眉。

    縣尊便道:“這小厮多少年紀了?” 徐行道:“十四歲。

    ”那縣尊把帶掇了一掇,頭側了一側,叫打轎相驗,竟到他家,轎後擁上許多人。

     縣尊下轎進去,道:“屍首在哪邊?”徐行道:“在房裡。

    ”進房卻見床上一個沒頭女屍,身上幾劍,連被砍的,身上還緊緊裹着一條被。

     縣尊看了,道:“小厮屍怎不在一處?” 道:“在竈前。

    ”到竈前,果見小厮屍橫在地上,身中一劍,上身着一件衣服,下身穿一條褲子。

    縣尊叫扯去褲子,一看,叫把徐行鎖了,并和氏、翠羽都帶到縣裡。

     道:“徐行,你這奴才!自古‘撒手不為奸’,他一個在床上,一個在竈前,就難說了。

    況且你那妻子尚緊擁着一條被,小厮又着條褲,這奸的事越說不下去了。

    若說平日,我适才驗小厮,尚未出幼,你怎麼誣他?這明明你與妻子不睦,将來殺死,又妄殺一個小厮解說,你欺得誰?”叫取夾棍,登時把徐行夾将起來。

     徐行道:“實是見一和尚扒牆進真氏房中,激惱殺的。

    ” 縣尊道:“這等小厮也是枉殺了!你說和尚,你家曾與那寺和尚往來,叫什名字?”徐行回話不來,叫丢在丹墀内。

     叫和氏道:“真氏平日可與人有奸麼?”和氏道:“真氏原空房獨守,并沒有奸,隻是相公因嫖,自己不在家,疑心家中或者有奸情,鎮日鬧炒,昨晚間就是婉兒并不曾進真氏房中,不知怎的殺了真氏,又殺小厮。

    ”叫翠羽,翠羽上去,與和氏一般說話。

     縣尊道:“徐行!你怎麼解?”徐行隻得招了:因疑殺妻,恐怕償命,因此又去殺仆自□(解)。

     縣尊大惱道:“既殺她身,又污她名,可惡之極!”将來重打四十。

    這番真家三、兩個秀才來讨命,道:“求大宗師正法抵命,以洩死者之冤!” 縣尊道:“抵命不消講了。

    ”随出審單道: 真氏當傲狠之夫,恬然自守,略無怨尤,賢矣!徐行竟以疑殺之,且又牽一小童以污蔑,不慘而狡欤!律以無故殺妻,一絞不枉。

     把徐行做了除無故殺死義男,輕罪不坐外,準無故殺妻律,該秋後處決;解道院,複行本府刑廳審。

    徐行便去央分上,去取供房用錢,要圖脫身。

    不知其情既真,人所共惡,怎生饒得?刑廳審道: 徐行無故慘殺二命,一絞不足以謝兩冤,情罪俱真,無容多喙! 累次解審,竟死牢中。

     冤冤相報不相饒,圜土遊魂未易招。

     猶記兩髠當日事,囹圄囊首也蕭條。

     這事最可憐的是一個真氏,以疑得死;次之屠有(名),醉中殺身。

    其餘妙智,雖死非罪,然足償屠有名。

    徐行父子,陰足償妙智、法明。

    法明死刑,圓靜死缢,亦可為不守戒律、奸人婦女果報。

    田禽淫人遺臭,詐人得罪,亦可為貪狡之警。

    總之,酒、色、财、氣四字,緻死、緻禍,特即拈出,以資世人警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