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坐懷能不亂 秉正自無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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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妨且到我家坐地,我催與父母。

    ” 到他家裡,呼奴使婢,不下一個仕宦之家。

    擺列熊掌、鹿脯、山雞、野味與村酒。

    秦鳳儀叫那人同坐,那人道:“同坐,父母體便不尊了。

    ”便去敲起銅鼓,駝槍弄棒,趕上許多人來。

     他與他不知講些什麼,又着人去各峒說了。

    不三日之間,銀子的、布的、米谷的都拿來。

    那人道:“都要送出峒去。

    ”自己與秦鳳儀控馬,引了這些人相随送到山口,灑淚而别。

     秦鳳儀自起地方夫,搬送到府,積年糧米都消。

    二府又道他得峒苗的贓,百般難為。

     恰喜得一個新太府來,這太府正是窦員外。

    臨出京時,去見内閣。

    内閣相見道:“這地方是個煙瘴地方,當日曾有一個狂生妄言時政,選在那邊融縣做個縣丞。

    這個人不知還在否?但是這個不好地方,怎把先生選去?且暫去年餘,學生做主,畢竟要優擢足下。

    ” 窦知府唯唯連聲而退。

    心下便想道:“怎老畜生你妨賢病國,阻塞言路,把一個言官弄到那廂,還放他不過?”想起,正是秦鳳儀。

     又怕他有小人承内閣之意,或者害他,即起身上任。

    隻見不曾出城,有一個科道送書道:“秦生狂躁,唯足下料理之。

    ”窦知府看了大惱。

     路經揚州,聞石不磷不在,也不尋訪。

    未到任,長差來迎,便問:“融縣秦縣丞好麼?”衆人都道他好。

     到了任,同知交盤庫藏文卷,内有“各官賢否”。

    隻見中間秦鳳儀的考語道: 恃才傲物,黩貨病民。

     窦知府看了一笑,道:“老先生,秦生得罪當路,與我、你何幹?我們當為國惜才,賢曰‘賢’,否曰‘否’,豈得為人作鷹犬。

    ”弄得一個二府羞漸滿面,倒成了一個仇隙。

     數月後,秦鳳儀因差到府,與窦知府相見,竟留入私衙。

    秦鳳儀再三不肯,道是轄下,窦知府道:“我與足下舊日相知,豈以官職為嫌?”秦鳳儀隻得進去,把科道所托的書與秦鳳儀看了,又把同知的考語與看。

     秦鳳儀道:“縣丞在此,也知得罪時相,恐人□□(再加)陷害,極其謹饬。

    年餘奔走□□□(不能親)民事,何嘗擾民?反說通賄?” 窦知府道:“奸人橫□(口)誣人,豈必人之實有?便有不□□(實,于)足下何患?考語我這邊已改了道: 一勤莅事,四知盟心。

     秦鳳儀道:“這是台臺培植,窮途德意,但恐為累。

    ” 窦知府笑道:“為朋友的死生以之。

    他嗔我,不過一削奪而已,何足介懷?足下道這一個知府足增重我麼?就今日也為國家惜人材,增直氣,原非有私于足下。

    ”因留秦鳳儀飲: 作客共天涯,相逢醉小齋。

     趨炎圖所醜,盛德良所懷。

     兩個飲酒時,又道:“前娶小妾,已是得子。

    去歲喪偶,全得小妾主持中饋。

    ”定要接出來相見。

     自此,各官見府尊與他相知,也沒人敢輕薄他。

    隻是這二府與窦知府合氣,要出血在秦鳳儀身上。

     巡按按臨時,一個揭貼,單揭他“采木冒破,受賄緩糧”。

    過堂時,按院便将揭帖内事情,扳駁得緊。

     窦府尊力争道:“采木不能取木,虛費工食,是冒破,他不半年采了許多木頭。

    征糧不能完糧,是得錢緩,他深入苗峒,盡完積欠。

    還有甚通賄?害人、媚人難為公道?”這會巡按也有個難為秦鳳儀光景,因“害人、媚人”一句簽了他心,倒避嫌不難為他。

     停了半年,秦鳳儀得升同州州同。

    窦知府反因此與同知交讦,告了緻仕,同秦鳳儀一路北回。

    秦鳳儀道:“因我反至相累。

    ” 窦知府道:“賢弟,官職、人都要的。

    若為我要高官,把人排陷,便一身暫榮,子孫不得昌盛。

    我有田可耕,有子可教,罷了!這不公道時世,還做什官?” 後來秦鳳儀考滿,再轉彰德通判,做了窦知府公祖,着實兩邊交好。

    給由升南工部主事,轉北兵部員外,升郎中,升揚州知府。

    恰好窦知府又薦地方人材,補鳳翔知府,升淮揚兵道。

     此時石不磷方在廣陵,都會在一處。

    兩個厚贈石不磷,成一個巨富人。

    嗚呼!一言相托,不以女色更心,正是: 賢賢易色,一日定交。

    不以權勢易念,真乃貧賤見交情。

     若石不磷非知人之傑,亦何以聯兩人之交。

    三人豈不足為世間反面寡情的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