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捐金非有意 得地豈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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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道她是假?幸遇我來,若不遇我,她已投河了,還哄得誰?”竟取出來雙手遞與。

    這娘子千恩萬謝接了。

     又問:“相公高姓?後日若有一日,可以圖報。

    ”森甫笑而不對。

    倒是仆人道:“這是三山林森甫相公。

    若日後有得報他,今日也不消尋死了。

    ”兩邊各自分手。

     森甫分了手,回到家中。

    卻去問妻子覓得幾分生活錢,犒勞仆人。

    仆人再三推了不要,自回家去。

    到晚,森甫對其妻趑趄的道:“适才路上遇着一個婦人,隻為丈夫欠了宦家銀八兩無還,(要)将她準折,婦人不欲,竟至要投水。

    甚是可憐。

    ” 那黃氏見他回時不拿銀子用,反向黃氏取還,道:“或是成錠的,不舍得用。

    ” 及半晌不見拿出來,也待問他。

    聽得此語,已心會了,道:“何不把束脩濟她,免她一死。

    ” 森甫道:“卑人業已贈之,也曉得娘子有同志。

    隻是年事已逼,恐用度不敷。

    ” 黃氏道:“官人既慨然救人,何故又作此想?田中所入,足備朝夕薪水之費;我女工所得,足以當之。

    □(望)勿介意。

    ”森甫聽了,也覺欣然。

     挨到除夜,一物不買。

    親族一個林深送酒一壺與他。

    他夫妻收了他的,沖上些水,又把與小厮不收的銀子買了半斤蝦,把糟汁煮了,兩個分歲。

    森甫口占兩句道: 江蝦糟汁煮,清酒水來□淘。

     兩個大笑了一場,且窮快活。

    外邊這些鄰人親族見他一件不買,道:“好兩個苦作人家的!忙了一年,魚肉不舍得買。

    ” 後邊有傳他濟人這節事,有的道:“虧他這等慷慨!還虧他妻子倒也不絮聒他!” 有的道:“沒有計窮儒!八兩銀子坐放一年,也得兩數利錢。

    怎輕易與人?可不一年白弄卯。

    便分些兒與他也罷,竟把一主銀子與人。

    這婦人倒不落水,他銀子倒落水了。

    ”他也任人議論,毫無追悔。

     除夜睡時,卻夢到一個所在,但見: 宇開白玉,屋鑄黃金。

    琉璃瓦沉沉耀碧,翡翠舒翎,玳瑁樓的的飛光,虬龍脫海。

    碧欄杆外,列的是幾多瑤草琪花;白石街中,種的是幾樹怪松古柏。

    觸目是朱門瑤戶,入耳總仙樂奇音。

    卻如八翼扣□(天)門,好似一靈來海藏。

     信步行去,隻見柱上有聯,镌着金字道: 門關金鎖鎖,簾卷玉鈎鈎。

     須臾,過了黃金階,漸上白玉台。

    隻見廊下轉出一個道者,金冠翠裳,貝帶朱履,道:“林生何以至此?”森甫就躬身作禮。

    那道者将出袖中一紙,乃詩二句。

    道: 鹧鸪之地不堪求,麋鹿眠處是真穴。

     道:“足下識之。

    ”言訖,相揖而别。

    醒來,正是三更。

     森甫道:“這夢畢竟有些奇怪。

    ” 次日,即把“門關”二句寫了□□(個對)聯,粘在柱上。

    隻見來的親友見了,都笑:“有這等□□(文理)不通秀才,與你家有什相幹?寫在這邊。

    ”又有一個輕薄的道:“待我與他換兩句。

    是: 蓬戶遮蘆席,葦簾挂竹鈎。

     有這樣狂人!”那森甫自信是奇兆。

    到了正月盡,主家來請。

    他自收拾書籍前往。

     當日主人重他真誠,後來小厮回去,說他舍錢救人,就也敬他個尚義。

    着實禮待他。

     一日,東翁因人道他祖墳風水庸常,不能發□(秀)去尋一個楊堪輿來。

    他自稱“楊救貧”之後,他的派頭與人不同。

    他知道,人說風水先生常态是父做子受,又道撺哄人買大地、打偏手。

    他便改了這腔,看見主家雖富,卻是臭吝不肯舍錢,風水将就去得。

    他便着實贊揚道:“不消遷改。

    ”見有撒漫,方才叫他買地造墳。

    卻又叫他兩邊自行交易,自不沾手。

    不知那賣主怕他打退船鼓,也聽他。

    又見窮秀才闊宦,便也與他白出力一番,使他揚名。

    故此人人都道他好。

     顔家□□□(便用着)他,他初見賣弄道:“某老先生是我與他定穴,如今乃郎又發;某老先生無子,是我為他修改,如今連生二子;某宅是我與他遷葬,如今家事大發;某宅是我定向,如今乃郎進學。

    如今顔老先生見愛,須為覓一大地,可以發财、發福的。

    ”說得顔老好生歡喜,就留在書房中歇宿。

     森甫也因他是個方外,也禮貌他。

    □(逐)日間與顔老各處看地,晚間來宿歇。

    顔老與楊堪輿、林森甫三個兒一桌兒吃飯,顔老談起森甫至誠有餘,又慈祥慷慨:“舊歲在舍下解館回去,遇見一婦人将赴水。

    問她,是為債逼,丈夫要賣她,故此自盡。

    森甫就把束脩盡行助她,這是極難得事。

    ” 楊堪輿道:“那婦人可曾相識麼?” 森甫道:“至今尚不知她是何等人家,住何處,叫什名字。

    ” 楊堪輿道:“若不曾深知,怕是設局。

    ” 森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