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圖書集成醫部全錄卷五百二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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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行,身死三十七年而名始着。

    陳子聞之曰:異哉!理可信哉?客曰:杭州巨室某者,千患惡疾垂斃,其家已環而哭之,有一醫突至,曰:我劉雲山也。

    視畢而病者愈,贈以金不受,去曰:他日晤我毘陵城司徒廟巷。

    踰月,巨室子果至覓雲山,巷之老人曰:子謬矣!雲山死且三十七年矣。

    然雲山生時信鬼神,曾夢授斯廟之神,募錢尚書地以廣祠宇,因自為像于神傍,其形容尚可識也。

    巨室子躍入,駕顧駭愕,抱其像哭泣而去。

    由是吾郡之人,觀者拜者祭禱者,奔走無虛日,亦複有驗。

    陳子聞之曰:異哉!理可信哉!雖然,使雲山之術得展于生時,我固知雲山之志可畢也。

    乃負其術而不遇其時,此雲山之所以至死而猶不肯泯沒者乎?雖其事近于荒唐怪異,君子亦當憫其志而姑信之也。

     蜀中劉文季為餘言,昔獻賊中有所謂老神仙者,事甚怪,能生已死之人,續已斷之肢與骨,賊衆敬如神明焉。

    其初被擄時将殺之。

    賊擄人不即殺,審其人凡一技一藝者皆得免。

    神仙比能以泥塑像獲免,賊中遂以塑匠呼之。

    一日,塑匠滌大釜,沃水拆屋,為薪燎之,水沸,沸凡數,以一棒右左攪成膏。

    賊衆駭,争相傳。

    獻賊聞謂妖人,又将殺之。

    塑匠曰:願一言以死。

    王不欲成大事耶?何故殺異士?獻賊異而問之,曰:臣有異術,能生人。

    此膏乃仙授,或刀斧,或搒掠,受重創者,臣能頃刻完好。

    獻賊即搒一人試之,立驗。

    獻賊殘忍,日殺人劓刵人,至笞掠無算。

    笞凡數百,血肉糜潰,氣息僅屬者,付塑匠,以白水膏敷之,無不生,且立刻杖而行。

    軍中争趨之,饋遺飲食無虛日,以是衣食囊橐漸充矣。

    獻賊有愛将某者,攻城為飛石?爻所中,去其颏,奄奄一息矣。

    塑匠曰:易與耳。

    即生割一人颏按之,敷以膏,一日而蘇,飲噉如未創也。

    時孫可望在賊為監軍,夜被酒,殺一嬖妾,旦行二十裡,醒而悔之,道遇塑匠,笑問曰:監軍夜來未醉耶?何有不豫色然?可望告以故,塑匠曰:監軍果念其人乎?吾當回馬覓之。

    可望曰:唉!起營時屍不知何在,想為犬豕啖矣。

    何從覓?塑匠曰:監軍若命我覓,何物犬豕,敢啖貴人乎?可望曰:鼠子給我!汝欲逃耶?我當遣介士押汝覓。

    塑匠笑曰:何處覓?覓何能得?可望怒曰:汝何戲我!塑匠指道傍舁一氈橐曰:何需覓,即此是也。

    可望曰:已朽之骨,何舁之?塑匠笑謂:監軍曷啟之?可望下馬解氈,則星眸宛轉,厭厭如帶雨梨花,帳中之魂己反矣。

    可望喜噪,一軍皆驚,聞于獻賊。

    獻賊曰:此神仙也!當封之。

    口封恐衆未知,時營大澤中,下令軍中,人備一幾,以次日集廣原。

    是時賊數十萬,令以數十萬幾累之,最高者謂拜仙台。

    于是衣塑匠以深衣,巾以綸巾,方履絲縧。

    塑匠身長六尺,廣颡闊面,有須,望之如世所繪社神者。

    然命之升台,台高且危,塑匠怯,不欲登。

    獻賊令軍士各持弓矢引滿以向之,曰:不登即射!塑匠不得已,及其半,惴栗惶懼,而萬矢拟之如的,不敢止,勉登其上。

    獻賊令三軍釋弓矢,羅拜其下,呼老神仙者三。

    于時聲震天地,自此不複呼塑匠,而皆曰老神仙矣。

    老神仙亦自此不輕試其術。

    有渠賊某者,戰敗傷足,胫骨已折,所不斷者,皮僅寸耳。

    求老神仙治,辭以不易。

    某哀号宛轉,盛陳金帛以請,老神仙揮之曰:此身外物,吾無需,雖然,吾不忍将軍之創也。

    吾無子,将軍能養我乎?某指天而誓,願終身父事之。

    老神仙從容解所佩囊,出小鋸鋸斷其足上下各寸許,取生人胫,度其分寸以接之,敷藥,不數日而愈。

    自此賊中凡求其藥者,皆不敢侈饋遺,争投身為養子矣。

    獻賊有幸婢曰老腳者,美而慧,善書畫,腳不甚纖,因名。

    凡賊中移會偵發文字,皆所掌,獻賊嬖之。

    燕處有所思,老腳見其獨坐,私往侍之,賊不知為老腳,疑旁人伺,以所佩刀反手擊之,中其腰,折骨剸腹出腸而死。

    獻賊省之,悔恨惋痛,急召老神仙。

    老神仙曰:已死不能救。

    獻賊罵曰:老狡,監軍妾,不亦已死者乎?汝不能救,當殺汝以殉。

    老神仙逡巡曰:需時日方可。

    獻賊急欲其生,限三日。

    老神仙請期三七。

    比以酒合藥灌之,一匕喉間格格有聲,老神仙賀曰:可救矣!七日當複。

    因取水潤其腸,納腹中,引針縫之,敷以藥,夾以木闆,均以繩,果七日而老腳走履如常時。

    及獻賊死,賊衆潰,從蜀奔滇,生平素德于老神仙者,衛之來滇。

    永曆至,賊衆多為僞王侯,老神仙嘯傲王侯間,擁厚赀,辟室城東隅,累石成山,鑿井為池,旁植花木,蓄朱魚數百頭,客至浮白,呼魚出水以娛,醉則高歌而卧,不顧也。

    迄永曆奔緬甸,老神仙從之。

    行及騰越,居常向空咄咄,若有所訴。

    一日,謂文季雲:吾老矣!将奈何?文季曰:等死耳,公何惜。

    但公之異術,素靳不與人,緻絕其傳,是可惜。

    老神仙曰:吾非靳也。

    吾師授我時有戒也。

    因訊其所授之由,曰:某陳姓,河南鄧州人,名家子。

    少嘗入鄉塾,性不樂章句,塾側有塑神佛者,時就與嬉,塾師時撲責之,歸而父母複責以不學,不能耐,遂出亡,怅怅無所适,因禱于關帝,得一簽雲:他日王侯卻并肩。

    自顧一喪家子,何得并肩王侯哉?然神不誣我,與王侯并肩者惟仙人。

    素聞終南山多隐仙,願往從之。

    窮登涉,忍饑寒,遍訪無可從者。

    一日至山後,遙望絕壁上有洞,人出入。

    因披荊棘,踞巉岩,達于洞,見一道者坐石上,翛然異凡人。

    餘幸曰:此吾師也!因長跪以請。

    道者不顧,拂袖歸洞。

    餘不敢入,即洞口稽首而已。

    如是者三日,忽一童子,持一物示餘雲:師食爾。

    狀如糕,色白,方僅二寸,味甘如饴,食之,遂不複饑。

    餘竊喜,益信拜求。

    至七日,道者忽出問餘曰:癡子!汝欲何為?餘告以求仙。

    道者哂曰:去!汝非此中人,何自苦為?餘自念無所歸,惟投崖死耳,涕泣以求。

    道者已而曰:吾念汝誠,有書一卷授汝,資一生食。

    好為之,勿輕洩,洩則雷擊也。

    速去,毋久留,徒飽虎狼耳。

    餘得書驚喜,倉皇下山,省之皆禁方也,可三十頁。

    道延安,人争傳某巡撫者,有愛女戲秋千,傷足骨出于外,醫莫能療,募能療者,金二百,騾一匹。

    餘往應募,依方試之,果瘥。

    餘于是囊金乘騾歸。

    吾父怒出亡,且疑多金。

    是時賊已起,謂餘必從不義,首于官,将置之法。

    餘族兄孝廉某白無辜,出獄,訊其故,因出書。

    餘父聞餘出,持大杖奔族兄家。

    餘族兄反複解喻,不信,并陳書以實。

    餘父愈怒,裂書火之。

    族兄從火中奪得僅四頁,餘急懷而逃。

    今之所用者,皆燼餘之頁耳。

    年久,其四頁者亦不知往矣。

    其自述如此。

    居無何,以疾死。

    嗚呼!不龜手藥一也,一以封侯,一不免于洴澼絖,顧所用異耳。

    同使老神仙能體父志,不陷于賊,挾此術遊當世,盧扁華佗不得專于前矣。

    惜其狃于貨利,遂安神仙之名,而終以賊死。

    雖然人之遇仙與不遇仙,惟視福德之厚薄,老神仙得其書而不能全其福可知矣。

    嘗見稗官所志,侯元者,樵山,遇老人授兵法,卒以作賊,戮其身,事頗類此。

    常怪仙人不得其人,即秘其傳可也,何往往傳非其人,以緻戕害?仙亦何忍哉!且終南道者,亦未必真仙。

    聞其膏乃以處子陰戶油煉之,火光滿室,焰升屋梁,光息而膏成,此豈仙人救人之方乎?本草以多用蟲魚,緻遲上升十年,況殺人以救人,不獨一人,且數十百人,是老神仙者,則亦始終一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