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部:欻如飛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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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說:“不要緊,看來我們有的是時間,每人可以輪上一天,人人不落空。

    ” 很快就找來了閉路電視攝影機,連結上了大型的彩色熒幕,哈山一再向我指出那三枚按鈕,和按動它們的次序。

     我坐上了那座椅,按下了那三個按鈕,正如哈山所說的那樣,亮起了一片柔和之極的光芒,門也自動關上。

    我還想欠過身子去推門,看看是不是推得開,可是我的身子根本沒有動過(事後看錄影帶肯定的),刹那之間,我隻覺得身子酥麻得舒服無比,一種懶洋洋的感覺襲上心頭,眼睛閉了起來(看錄影帶的過程,隻有三秒鐘),已經睡着了。

     這一覺睡得暢美之極,一覺睡醒,自然而然伸了一個懶腰,門也打了開來,我一躍而下,看到所有人都在,但是他們的神情,又都悶不可言。

     哈山大大打了一個阿欠:“二十四小時,你連動都沒有動過,像個死人一樣!” 他一面說,一面指着電視錄影彩屏,我自然也知道了人人神情并不興奮的原因!二十四小時看着一個睡着了的人,自然悶不堪言! 接着,戈壁沙漠都要試,就又過了兩天,在戈壁沙漠進人那容器,門關上之後,看到熒屏上的情形,就像是他們都沉沉熟睡一樣。

     一共過去了五天,對那容器的研究,可以說一點進展也沒有。

    那天,沙漠才“醒”了過來,大聲道:“睡得真舒服,真是不知人間是何鄉,一輩子沒有睡得那樣酣暢過,舒服極了!” 工廠方面的人聽了,也都想試,就在這時,一陣豪邁的“呵呵”笑聲,傳了過來,循聲看去,白發白眉白須的白老大在前,白素在後,一起走了起來。

     白老大一進來,哈山就迎了上去。

    兩人各自伸出手來,指着對方。

    白老大先開口:“哈山,誰也沒輸,誰也沒赢——你别生氣!” 哈山一聽,心中高興,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出了點意外,誰也不必負責。

    ” 白老大向戈壁沙漠一瞪眼——白素顯然已詳細向他說起過在這裡的人,所以他早已知道各人的身分,這才一下子就望向他們兩人的。

     戈壁沙漠一見白老大這等威勢陣仗,自然也根本不必介紹,就知道他是何方神聖了,立時十分恭敬地站着,白老大笑:“有了什麼結果?” 我搶着回答:“什麼結果也沒有,倒是我們三個人都輪流試了一下‘靜’的味道,那是極酣暢的熟睡,要不要試一試?” 白老大一口答應:“好!” 他對那容器,像是十分熟悉,說着,已大踏步向前,跨了出去。

     這時候,真的要佩服白素,一則,是她精細過人,二則,或者是她最了解自老大的性格,白老大才向前走出了兩步,她就從後面趕上來,一把拉住了白老大:“爹,我知道你想幹什麼!” 白老大呆了一呆,沒有出聲,在這方面,我的反應比較慢,我道:“還能幹什麼,自然是試一試徹底休息的那種特别感受!” 白素狠狠瞪了我一眼:“才不!我知道他想幹什麼!他想進去之後,亂接那些扭掣!” 我吓了一大跳,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白老大卻反倒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倒真能知道我的心意!” 白素急叫:“爹,會闖禍的!” 白老大豪氣幹雲:“闖什麼禍!大不了是我消失,死掉,你們怕死不敢試,我不怕,我來試!” 白素頓足:“隻怕不死不活,人失去了一半!” 白老大呆了一呆,神情古怪之極,想是想到了人失去了一半之後大是糟糕的情形。

     可是随即,他又堅持:“總要試一試,我看不會有什麼大不了的情形,不然,那人一回來,顯得我們無能之至,哈山也曾經按錯了鈕,還不是一根毛也沒少?” 大家都不出聲,老實說,人人都感到可以試一試,但是由于結果會發生什麼事全然不可測,所以也沒有人敢出聲表示同意。

     我知道白老大一定會針對我,所以已經轉過頭去,可是他還是大聲叫了我的名字:“你應該同意我的做法,事實上,我以為你早做了!” 我立即道:“老婆叫我别那麼做,所以我沒有做!” 這個回答,十分巧妙,白老大大笑:“好,好在我沒有了這種人際關系,不必聽話了!” 接下來,他的動作之出人意外,是真正出人意料,全然沒有人料得到,而他的動作,又快捷絕倫,所以隻好由得他行為得逞! 他好端端地在說着話,陡然擡腿,一腳踢出,卻是踢向白素! 那一腳去勢之快,足見白老大在武學上的造詣,老而彌堅,白素發出了一下驚呼聲,身子向後閃,白老大的那一腳,還是沒有踢中她,可是她由于身子急閃,也退出了好幾步。

     這就是白老大的目的,他一逼開了白素,立時一聳身,已經退到了那容器之前,隻要一轉身,就可以進人那容器之中! 這一下變化,突兀之極,令得人人震驚。

    大家都知道白老大準備以身犯險,不計一切後果,要去按動那些按鈕,看看會發生什麼事,也人人都知道這樣做十分危險,因為我們對這個容器,一無所知! 當白素阻止她父親行動時,誰都以為就算白老大不願意,總也可以有一陣子商量,誰知道白老大說幹就于,竟然發動得如此之快! 這時,隻有我離白老大最近,若是我立即發動,相信可以阻上一阻,可是我卻猶豫了一下,因為我知道我一出手,必然會和蓄足了勢子的白老大交上手,我總不成真的和白老大打起來! 在這種時候,姜是老的辣,哈山陡然用上海話叫:“有些話我沒對他們講,你一定要聽!” 哈山一叫,白老大怔了一怔——白老大以為自己在白素處已經知道了一切,哈山的話,正好打中了他的心坎,所以他怔了一怔,而哈山要争取的,也就是這一刻。

    白素在後退之後,已經站定,這時,她又陡然向前,撲了過來。

     他不是撲向白老大,而是撲向我,我也立時知道了她的用意——她離白老大很遠,不能一下撲過去,所以她先撲向我,我雙手一伸,在她來到了我身前之際,雙手在她的腰際一托,一個轉身,借力把她向白老大處一送,這一下,去勢更快,白素身形飄飄,倏起倏落,已經在白老大和那容器之間,落了下來,阻止了白老大進人那容器。

     白老大知道又要多費一番周折了,他竟不回頭看白素,隻是盯着哈山,喝:“什麼話你沒有對人說?” 哈山的喉間,發出了“格”地一聲響,向容器指了一指:“從那容器中走出來的那個人,是上海人!” 聽得哈山那樣說法的人,神情都啼笑皆非,怪異莫名,白老大問哼了一聲,哈山急急分辨:“他講上海話,一口上海話!” 白素阻在那容器和白老大之間,已幾次發力,想把白老大推開一點,可是白老大偉岸的身體,卻一動也不動,我在這時,也已經靠近了容器,白老大想憑使蠻而以身犯險,自然沒有那麼容易了。

     我搖頭:“他說上海話,不能代表他是上海人,他可能是通過語言傳譯儀,在你那裡,學會了上海話的!” 哈山急得頓腳:“他是上海人,他叫劉根生,他是小刀會的!” 哈山叫了三句話,前兩句還不希奇,最後一句,别人聽不懂,我,白老大和白素,自然知道。

    小刀會是清末的一個幫會組織,勢力十分龐大,而且曾有過行動,占領上海地區,也有稱之為“起義”的。

    這段曆史,相當冷門,不是對上海近代史有興趣的,大多不知。

     一個小刀會的會員(或頭目),會在這樣的一個容器之中走出來,而這個容器,在我們這群現代人的心目之中,被認為不屬于地球,來自外星! 而且,一個小刀會的會員,一百多年前的人,又怎麼懂得操縱那麼複雜的按鈕? 白老大最先發難,他喝:“你别插科打诨了!” 哈山叫:“真的,他一直用上海話和我交談,最後他說了幾遍:這些按鈕,一碰也不能碰!” 哈山又特别用上海話,重複了兩次“一碰也不能碰”! 上海話有些發音很特别,“一碰也不能碰”的“碰”字,上海話念作“朋”字音,聽起來也就格外引人注意,叫人印象深刻。

     哈山的神情十分緊張,講話的時候,五官一起在動,他喘了幾口氣,才又道:“他說了,絕不能碰!你要是碰了,害你自己不要緊,害了别人怎麼說?” 他講完了之後,盯着白老大,而且一步一步走近來。

    白老大冷冷地道:“講完了沒有?連這點險都不肯冒,都像你們這樣,人類還會有什麼進步?” 白素在白老大的背後,柔聲道:“爹,别固執了,對自己不懂的東西,不要亂來。

    ” 白老大皺起了眉,臉色十分難看,一時之間,人人都不出聲,等待着他的決定。

    過了好一會,他才道:“那我們能做什麼?等那個小刀會會員回來?哈哈!” 他笑了幾下,指着哈山:“他可能回上海去了,小刀會當年在海上活動,就搶掠了不少财寶,後來又占領了上海一年多,可能有一筆大寶藏,在等他拿,你們慢慢等,他會回來的!” 白老大說着,用力一揮手,擺出一副“再也不理睬你們”的姿态,大踏步向外走去,白素忙跟了出去,并且向我使了一個眼色。

     我也跟出去,到了外面,白老大轉過身來,十分惱怒:“為什麼要阻止我!” 白素十分冷靜地回答:“因為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白老大雙眉聳動:“哈山老兒按錯了掣,還不是什麼事也沒有!” 白素着急:“可是将近一百天之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白老大望了白素半晌,又望向我,“哼”地一聲:“你們年紀輕,不懂,人到了我這個年紀,根本沒有什麼可怕的事了!” 白素也表示了她十分強烈的不滿:“世界上不止你一個人!” 白老大問哼:“那東西會炸開來?” 白素沉聲:“不知道,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不能輕舉妄動!” 白老大表現了一個老人的執拗(和兒童一樣),十分惱怒,發出了極度不滿的悶哼聲,恰好這時,哈山走了出來,白老大似乎覺得我們還不夠資格作他發脾氣的對象,一見哈山,立時爆發,他指着哈山就罵:“和你這種人做朋友,真是倒了十七八代的黴,不聲不響得了這樣稀奇的物事,半個屁都沒有放過!我看這東西留着給你當棺材,再好不過!” 我很少看到白老大這樣“無理取鬧”的情形,一面皺着眉,自然不敢說什麼。

     哈山的神情苦惱,顯然他也有點自知理虧,他道:“我也是沒有辦法,人家千叮萬囑,我有什麼辦法?” 白老大大吼:“你要朋友不要?” 哈山怒:“不要就不要,誰和你再胡鬧下去?” 白老大一下子就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