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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你聽見的早,你還沒有聽見,我便聽見了。

    可以說日本的大炮還沒響,我就聽見了。

    你小子好大勇氣,跑這裡來唬人。

    三天不見,你可就成了英雄!好像打日本這回事是由你領導着的樣子。

    ” 馬伯樂一邊說着,張大耳朵一邊在旁邊笑。

    馬伯樂還是說:“你知道不知道,老馬現在分文皆無了,還看黃浦江大空戰!大空戰不能當飯吃。

    老馬要當難民去了,老馬完了!” 馬伯樂送走了張大耳朵,天也就黑了。

    馬伯樂想: “怎麼今天來好幾個人呢?大概還有人來!” 他等了一些時候,畢竟沒有人再來敲門。

    于是他就睡覺了。

     “八一三”後兩個月的事情,馬伯樂的太太從青島到上海。

     人還未到,是馬伯樂預先接到了電報的。

     在這兩個月中,馬怕樂窮得一塌糊塗,他的腿瘦得好像鶴腿那般長!他的脖頸和長頸鹿似的。

    老遠地伸出去的。

     他一向沒有吃蛋炒飯了。

    他的房子早就退了。

    他搬到小陳那裡,和小陳住在一起。

    小陳是個營養不良的蠟黃的面孔。

    而馬伯樂的面孔則是青黝黝的,多半由于失眠所緻。

     他們兩個共同住着一個亭子間,亭子間沒有地闆,是洋灰地。

    他們兩個人的行李都攤在洋灰地上。

     馬伯樂行李髒得不成樣子了,連枕頭帶被子全都是土灰灰的了,和洋灰地差不多了。

    可是小陳的比他的更甚,小陳的被單已經變成黑的了,小陳的枕頭髒得閃着油光。

     馬伯樂的行李未經洗過的期間隻不過兩個多月,尚未到三個月。

    可是小陳的行李未經洗過卻在半年以上了。

     小陳的枕頭看上去好像牛皮做的,又亮又硬,還特别結實。

     馬伯樂的枕頭雖然已經髒得夠受的了,可是比起小陳的來還強,總還沒有失去枕頭的原形。

    而小陳的枕頭則完全變樣了,說不上那是個什麼東西,又亮又硬,和一個小豬皮鼓似的。

     按理說這個小亭子間,是屬于他們兩個的,應該他們兩個人共同管理。

    但事實上不然,他們兩個人誰都不管。

     白天兩個都出去了,窗子是開着的,下起雨來,把他們的被子通通都給打濕了。

    而且打濕了之後就泡在水裡邊,泡了一個下半天。

    到晚上兩個人回來一看: “這可怎麼辦呢?将睡在什麼地方呢?” 他們的房子和一個長方形的紙盒子似的,隻能夠鋪得開兩張行李,再多一點無論什麼都放不下的。

    就是他們兩個人一人腳上所穿的一雙皮鞋,到了晚上脫下來的時候,都沒有适當的放處。

    放在頭頂上,那皮鞋有一種氣味。

    放在一旁,睡覺翻身時怕壓壞了。

    放在腳底下又伸不開腳。

    他們的屋子實在精緻得太厲害,和一個精緻的小紙匣似的。

     這一天下了雨,滿地和行李都是濕的。

    他們兩個站在門外彼此觀望着。

    (固為屋子大小,同時兩個人都站起來是裝不下的,隻有在睡覺的時候兩個人都各自躺在自己的行李上去才算容得下。

    ) “這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