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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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就找比李志和劉克豪更加完美的男人,否則就不找。

    她也沒想明白,為什麼要拿這兩個男人作為标尺,也許是一種潛意識。

     她上上下下地把這個叫劉勇的男人看了。

    從外表上看,眼前的男人要比李志和劉克豪矮了一些,她在心裡就重重地歎了口氣。

    對方仍滿腔熱情地說:那啥,你們謝政委把你的情況都說了,你做過地下工作,不簡單!聽說做地下工作比戰場上還危險,是吧? 她輕描淡寫道:也沒什麼,不就是工作嘛。

     劉勇又說:你做地下工作是和劉克豪搭檔吧?劉克豪我熟悉,偵察連長出身,挺優秀的。

    你們倆在一起那麼長時間,就沒處出點兒感情來? 她聽不下去了,盯着對方嚴肅地說:劉勇同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和劉克豪是革命同志,沒你想得那麼複雜。

     劉勇尴尬地解釋: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是聽人家說的,好多做地下工作的同志都是以夫妻的名義在一起,後來就都結婚了。

     她馬上把臉拉了下來,牽過馬,正色道:劉勇同志,咱們沒有共同語言,你去找别人吧。

     說完,飛身上馬,一溜煙消失在山包的另一面。

     留下一臉茫然的劉勇呆在那裡。

     首戰失利,又憋了一肚子氣的王迎香心想:就這麼個磨磨唧唧的男人,還想娶我?見鬼去吧。

     她沒有地方吐出心口的惡氣,就狠狠地打了下馬的屁股,馬一路狂奔起來。

     在軍營裡等待消息的謝政委,見王迎香打馬揚鞭地回來了,忙迎上前問:咋樣?劉團長人不錯吧。

     她冷言冷語地答一句:不錯?是不錯,他的心眼都快跟上女人了。

    我都懷疑他,這麼多年是怎麼領兵打仗的? 謝政委不用再問,便明白了,這次是王迎香沒有看上人家。

    他從懷裡掏出小本來,一個又一個地念給她聽。

    王迎香已經懶得聽下去了,揮揮手說:見誰都一樣,你不把我嫁出去,看來你是心不甘呢。

    行,我聽你的,見—— 王迎香擺出了一副破罐破摔的勁頭,謝政委立馬又來了精神,很快又幫她約見了下一位男人。

     這次見的是六團的副團長,剛三十出頭,姓曹。

    兩個人見面的地點約在了軍營的操場。

     這一天,天氣不錯,晴朗無雲。

    操場上偶爾走過一列士兵。

     曹副團長态度謙和,一看就沒和女人打過交道,樣子很拘束,一會兒搓搓手,一會兒撓撓頭。

    曹副團長終于搓着手說:王迎香同志,你進步真快,這麼年輕職務都和我一樣了。

     王迎香依然是不冷不熱的表情:不年輕了,都二十五了,我們謝政委怕我嫁不出去呢。

     曹副團長就說:怎麼會?你的條件這麼好。

     就在曹副團長搓手、撓頭的工夫,她已經把他和李志、劉克豪在内心作了比較。

    從外表看,他就被比了下去,身闆瘦弱,講話、做事像個女人,猶猶豫豫的。

    她知道自己不會和他有什麼故事的,就仰臉去看白花花的太陽。

     曹副團長自顧自地說下去:我聽說你和劉克豪一起做過地下工作,你倆咋就……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王迎香就打斷他的話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和劉克豪在一起更合适? 曹副團長馬上說: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覺得這事挺奇怪的,你們在一起工作、生活那麼久,應該是走在一起的啊? 她再也不想待下去了,轉過身走了兩步,背對着曹副團長道: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她一回到宿舍,便一頭紮到了床上。

    她真是郁悶得要死了,心想:這是怎麼了,怎麼見的男人一個不如一個? 就在王迎香轟轟烈烈相親的時候,劉克豪在謝政委的安排下,也沒閑着。

     謝政委先找劉克豪做工作,他說:克豪啊,你也老大不小了,部隊現在進城了,全國也解放了,你可是該考慮個人的事情了。

     劉克豪半真半假道:我年齡多大了? 謝政委認真看着他:也不小了。

     那我也該成家了? 謝政委點了點頭:該了。

    王副團長我都替她張羅好幾個了,你也該有所行動了。

     劉克豪望着天棚想了想,像想起什麼似的:你是說王迎香在相親是吧? 謝政委很高興劉克豪态度上的轉變:是啊!王副團長态度很端正,每次我安排她見面,她都能積極地配合。

     劉克豪的目光終于落在謝政委的臉上:政委,我聽你的。

    你安排吧,我見。

     在這之前,他始終沒有琢磨過成家的事,盡管他已經二十九了。

    這幾年一直打仗,要麼在敵人内部工作,時間眨眼間就溜過去了,可記憶仍停留在更年輕的時候,總覺得自己還小,離成家還早着呢!何況對家的感覺他從未體嘗過,雖說和王迎香在一起工作時是演戲,可生活内容如出一轍。

    在他的潛意識裡,家也不過如此,所以成家的想法,在他心裡一點也不迫切。

     部隊進城後,他會經常不斷地參加戰友們的婚禮。

    當新人滿面紅光地給大家敬酒時,他總會産生一種錯覺,用手捅捅身邊的謝政委說:他們這是真的吧? 謝政委正看熱鬧看得入神,便不假思索地說:這結婚還能有假的,你個劉克豪想什麼呢? 在謝政委的精心安排下,劉克豪和師文工團一個姓楊的女兵見面了。

     楊女兵二十一二歲的樣子,眼睛很大,也很亮,還留着一條粗黑的辮子,模樣很俏皮。

    也許是楊女兵第一次經曆這樣的場面,樣子很羞怯,手和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臉紅紅的,頭也垂了下去。

     劉克豪覺得楊女兵很有意思,而且有意思得很。

    雖然他也沒有這樣的經曆,但看楊女兵這個樣子,心裡的優勢一下子就表現出來。

    他死死地盯着人家的辮子問:你的辮子這麼長,打仗不礙事? 楊女兵踢着腳下的一顆石子說:這是我們團長讓留的,他說演戲有用。

     說說你都演過什麼戲呀? 《兄妹開荒》和《白毛女》,你沒看過我演戲啊? 聽了女兵的話,他覺得她真的很有意思了。

     他還想和她說點什麼,可一時找不到話題,就順嘴說:以後不打仗了,你準備幹嗎呀? 她一甩胸前的辮子,歪着頭說:聽組織的安排呗。

     那你見我也是組織安排的喽?他憋着笑,認真地看着她。

     是我們團長讓我來的。

    他說你是個英雄,讓我來見見你。

    她的頭仍是低垂着,始終不敢看他一眼。

     他覺得這場遊戲該結束了,便說:那你回去吧。

    你跟你們團長說,就說你已經見完了。

     那我走了啊!楊女兵直到這時才認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過身子,一蹦一跳地走了。

     他長籲了口氣,如釋重負地往駐地走去。

     劉克豪和王迎香在謝政委的精心安排下,向他們各自的愛情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沖鋒,結果是铩羽而歸。

    相對兩個人而言,他們見誰、不見誰都無足輕重,重要的是,他們都擺出了對戀愛一往情深的架式,仿佛每次出去見人,不是為了自己,而是要讓對方看到自己也去戀愛了。

    因此,兩個人出去約會前,樣子都搞得很誇張。

     劉克豪出門前會讓警衛員打來洗臉水,在院子裡撲噜撲噜地洗,然後一會兒喊警衛員遞胰子,一會兒拿毛巾的。

    警衛員就一趟趟地跑進跑出,許多下級見了,就停下腳步,關切地問:團長,你這是要幹啥呀? 劉克豪大着聲音說:謝政委給我介紹個對象,是三師文工團的,聽說長得漂亮,人也不賴,讓我去見見。

     下級就笑,然後真誠地祝願着:劉團長,希望這次成功啊。

     劉克豪一邊撲噜着盆子裡的水,一邊笑嘻嘻道:那是自然,我劉克豪什麼時候失敗過? 下級就咧開笑臉奉迎着:那是,祝團長馬到成功啊! 劉克豪粗門大嗓地說這些時,眼睛不時地瞟着王迎香的宿舍。

    那扇門大部分時間是緊閉着的,劉克豪就有些蔫,但他知道,王迎香一定是聽到了。

     有時就在他準備出門時,王迎香的門忽然就開了。

    她抱着肩,倚在門框上,歪着頭看着劉克豪。

     劉克豪看見王迎香,便煞有介事地說:那啥,王副團長,我出去一下,團裡的工作你多照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