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臨風茶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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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看出這灰袍老人一定跟白袍會有關系,說不定便是秋水本人。

    那位錦袍公子衆人都是陌生得很,以前從未見過這人到臨風茶樓來。

     誰也記不清那公子是什麼時候上樓來的,更不知道他來這兒的目的是什麼。

     灰袍老人笑道:“打擾各位清興實是不該,各位都請随意、請随意吧。

    ” 他又瞪了小秃子一眼,摸出一錠銀子扔給他,道: “喏,紋銀十兩,一個巴掌五兩……”他看了看小秃子腫起的臉頰上十道紫紅的指印,笑道:“一根指頭印一兩。

    ” 小秃子哼哼叽叽地道:“牙齒都松了……” 灰袍老人怒道:“你還敢讨價還價?!” 小秃子捏緊銀錠,縮着脖子不吭聲了。

     灰袍老人又摸出張銀票,扔到老張面前道:“這是給你的,算你幾句話說得還中聽!” 小秃子盯着那張銀票,頓時覺得臉上痛得更厲害了,忍不住低聲道:“辦事不公!辦事不公!” 灰袍老人斜睨着他,忽然一笑,奇道:“咦,這小雜碎還真敢找碴兒……” 灰影一閃,衆人眼前一花,樓中已沒有了灰袍老人的身影,再回頭看看,那位錦袍公子也沒影兒了。

     老張使勁眨了眨眼睛,拿起那張銀票左看右看,又捏又摸折騰了好一頓,歎了口氣,道:“這倆人隻怕要打起來。

    ” 小秃子噴出一口血沫,恨恨地道:“哼!憑什麼給你二十兩?” 矮個兒道:“小秃子,别不知足,你他媽的夠美的了!” 中年小販接道:“一個巴掌五兩,嘿,真劃算,我倒真想他能打我五十下,就再也不用整天東跑西轉了。

    ” 一旁的胖客人笑道:“打你五十下,命都沒了,那二百五十兩銀子,正好讓你老婆給野漢子買虎鞭、鹿鞭什麼的。

    ” 小秃子捂着臉哼哼道:“還得買頂綠帽子給他戴上!” 中年小販道:“你小子淨胡扯!挨嘴巴子還沒挨夠呢?” 他看看老張手裡的銀票,長長歎了口氣,道:“哇! 還是老張劃算,兩張皮一碰,二十兩!” ********* 秋水閃身出了臨風茶樓,走出好遠了,還是忍不住想笑。

     其實,他的面上也一直挂着微笑,那種實在忍不住的,發自内心的微笑。

     與他擦肩而過的行人都很奇怪。

     “這個小老頭是不是剛剛撿了兩個大元寶?瞧把他美的!” 秋水都沒注意這些人詫異的目光,一邊走着,一邊暗自嘀咕:“嘿,這小子還真敢找老子的碴、這小子還真敢!” 像小秃子這樣的潑皮,他以前還真沒見過。

     雖說時令已是深秋,但正午的陽光照在身上,還是頗為燥熱。

    街上人來人往,幾乎人人臉上都行色匆匆。

    街邊的飯館面攤上飄起的陣陣香氣直往人鼻子裡鑽。

     秋水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心裡生出頗多感慨。

     剛才,在臨風茶樓上碰見的老張、中年小販、小秃子等人,也不過是混混潑皮、販雞屠狗一流人物,茶樓裡其他的客人大都也隻是些普通百姓,普通得一如這街上來來往往為生計而奔波的普通人。

     但就是這些普通的下層人,對江湖中的一些隐秘之事卻很清楚。

     如果他們僅僅是知道而已,倒也引不起秋水的感慨,畢竟,消息也好、流言也好,都是随風散開的,有時甚至跑得比風還要快。

     真正讓秋水大吃一驚的,是那些人對事件的本質的分析能力和對武林大勢的判斷能力。

     一些上層人物絞盡腦汁、苦心籌劃的所謂“妙計”,這些普通百姓竟能一眼就看出它的實質來。

     今天,直到今天,秋水才真正感到“得民心者得天下”這句話的的确确是絕對真理。

     他心裡不禁發出一陣嘲弄,同時又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

     他嘲笑那些一心想愚弄百姓的朝廷的當權者們。

     他們一直以為可以将天下百姓皆玩弄于股掌之上,可以壓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但他們卻不知道,真正被愚弄了的,正是他們自己,也隻有他們自己。

     事實上,百姓們看着他們出将入相,明争暗鬥,就像是在看一場猴兒戲,看一盞走馬燈。

     看着身邊這些一天到晚都在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小人物,忽然間覺得自己幾十年的書算是白讀了,自己一直引以自豪的絕世神功也實在算不上有什麼得意之處。

     他覺得自己實在隻是一個很渺小的人。

     與茶樓上那幾位小人物相比,他又有什麼值得自豪的呢? 他一直自認為很聰明,認為自己的思路很嚴謹,雖不敢說算無遺策,也很難有想不到的地方。

     但他以前的确沒想到過職業刺客這回事,而臨風茶樓裡的一個中年小販卻想到了。

     秋水感歎着,慢慢向前走,不時搖一搖頭。

     忽然,他心裡微微一沉。

    他的後背上有一種很不自在的感覺。

     這感覺愈來愈強烈。

     是一股氣機。

     不是殺氣,而是一股純正的氣機。

     有一位高手正在向他逼近。

     傳說中的職業刺客在逼近要擊殺的目标時,也是能夠控制自己,不讓殺氣外露的。

     直到他們已近逼到有一擊得手的把握的距離之内,才會突施緻命一擊。

     背後的這位高手離秋水尚有二十餘步。

     他肯定還沒有一擊得手的把握,所以才沒有露出殺機。

     沒有人能在二十餘步外就自認為有絕對的把握擊倒秋水。

     秋水稍稍加快了步子。

     背後那人的步子也加快了。

     氣機更強烈。

     秋水稍稍側了側身,像是在給迎面過來的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妪讓路,他忽地一轉身。

     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