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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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調中還帶着哭腔。

     “我看政委八成是跑了。

    ”馮進文摸了一下腦袋,說。

     “昨天晚上,他跟向導一起談話時,總是問向西走的路況,而少問向南走的情況:從老百姓家出來後,他又把我支開,叫我回司令部報告情況,他自己卻留在那兒。

    還有,這幾天,我就看到政委總是愁眉苦臉,沒有一點精神。

    而昨天,他卻來精神,破天荒地要跟前衛尖兵行動,走之前,把西裝穿上了,我看他就沒安好心。

    ”馮進文一連串說出了他的想法。

     “是的,他在信中告訴我,他走了。

    ”警衛員丁長生忽然記起了還有一封信和兩封文件,趕快掏出來交給郭楚松。

     郭楚松急忙打開,隻見那張白紙上,寥寥幾個字: 長生戰友: 我就離開你們了,你知道我的身體并不好,要我這  樣長期緊張下去是不行的。

    手槍和兩份文件留下,請您轉交給黃晔春王任。

    至盼 祝您健康! 杜崇惠 看完信,郭楚松把它放進了自己的圖囊内,對着那含着眼淚的警衛員和怒氣沖沖的馮進文,嚴肅地說:“在沒有得到政委的确切消息之前,誰也不許瞎議論。

    縱隊直屬隊和本隊,還有後衛,各隔半小時出發。

    ”郭楚松又告訴通訊員,“通知各團首長到前衛團開會。

    ” 部隊向前運動。

    郭楚松望着遠山,心裡禁不住嘀咕:“他上哪兒去了呢?” 郭楚松盡管同杜崇惠共同戰鬥了一年,但還沒有真正了解杜崇惠。

     杜祟惠是新安江上遊一個小市鎮的人,家庭是富裕中農,父親以農為主,還開個小鋪,做小生意。

    社崇惠出生于一九○七年,七歲讀私塾,三年後,即插班入初級小學二年,又入縣高等小學,畢業考入中學,讀了一年半,父親感到家務較重,又要撫養兩個較小的子女,就叫他管帳,也做些農活。

    因他善于算計,小鋪開得更順手了。

    有時跟父親到新安江中遊買貨,順便去書店買些創造社的小說和《新青年》等,開擴了眼界,交了不少朋友,并加入了中國共産主義青年團。

    一九二六年冬北伐軍打到新安江一帶,偶遇一個團的辎重隊長,是浙籍同鄉,經他介紹,當上了會計股準尉見習官。

    他随軍一直進到蘇杭。

    同事們都認為他是左派。

    經介紹,秘密加入中國共産黨。

    “四?一二”事變後,杜崇惠就在組織分配下離開軍隊到地方工作。

    為謀職業作掩護,他投考了地方會計訓練班,畢業後的二三年,都在銀行、公司、工廠當職員,從事工人運動。

    後來因黨組織遭敵人破壞,經上級決定他來到中央蘇區。

    他做過工會、縣委、省文化部、省委組織部長等工作。

    打破四次“圍剿”後,調到軍隊,任羅霄縱隊政委,這才同郭楚松一起工作。

     郭楚松認為杜崇惠雖然出身于小職員,但入黨後看過不少革命文獻,對國内外政治情況和黨的方針政策理解較好,對上級的決定執行很堅決。

    但是,他缺乏中國曆史知識,軍事知識不足,文化修養不深,對戰略決策,不求甚解。

    隻知機械執行上級指示,在九宮山,他主張繼續北去;在徐家垅,他主張那地區的獨立師一起南下,隻是由于郭楚松的反對,他才保留了自己的意見。

    這幾天,郭楚松見他比較消沉,情緒低落,認為是太累之故,沒想到他會走。

    他會到哪兒去呢?郭楚松的思緒是“剪不斷,理還亂”。

    在這十分緊張的戰争時期,作為軍隊的高級領導人,當了逃兵,真是令人費解。

     郭楚松想起了他同杜崇惠曾經議論過的一首詩: 一個明星離我們幾千萬億裡, 他的光明卻常到我們的眼睛裡。

     …… 一個星毀滅了, 别個星剛剛亮起。

     我們的眼睛昏澀了, 還有我們的兄弟我們的兒子! 這首詩是中國的民主革命家朱執信寫的,詩名《毀滅》。

    每當他們誦讀這詩時,都為詩中那種不屈不撓的精神而激動不已。

    如今,杜崇惠在緊張時刻離他而去,雖然是“封金挂印”地走,但也誠屬卑下。

    郭楚松忿忿地說:“由他罷!自己的曆史自己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