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話語滔滔說黃金滾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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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是怎麼回事?陶正直你知不知道呢?” 陶正直道:“這些木樁看來沒太大用處,不過如果有些很長很細如頭發的鋼絲,系縛在木樁間,而對方卻又站立在最中心位置,我看就算大牧場的追風快馬,隻怕也很難發揮攻擊力量,相反的對方卻可以不斷地向馬匹和騎士進攻。

    ” 大牧場十二鐵騎都為之面色大變。

     這本是絆馬索變化出來的埋伏,但由于很少發生,在固定場所内鐵騎和徒步者決戰情形,故此誰也沒有見過這種埋伏方式,也因此誰也想不到竟是如此簡單有效的埋伏。

     世上任何追風快馬,縱是日行千裡,但若是腿腳碰上細鋼絲,便不斷了腿也一定踬蹶跌倒。

     遠處已出現一些人正同這邊走來。

     陶正直瞥視一眼,便又迅速道:“如果我帶着長兵器,我一定先不攻人,而對付木樁,照我看,這些木樁并不十分堅牢。

    ” 沒有人肯立刻相信他的話,因為那些短木樁有一截深埋土中,而突出地面那一截也都比碗口還粗些,即使用長杆大刀能劈斷一兩根,隻怕也得費去不少時間。

     陶正直很快就變成木頭人一樣不再開口,這是因為不久就有人躍上看台。

     金算盤跟所有的人都認識,所以不斷點頭揮手的打招呼。

    他身後有個由頭到腳都裹在黑絲絨裡的女人,面部也用黑紗遮起。

     這個女人自然就是呂驚鴻,但她身邊一頂軟轎,轎簾低垂,裡面卻不知有什麼人?另外還有十個全身黑色勁裝,鬥笠直壓到眉毛使人看不見面的大漢。

     其中一個黑衣大漢忽然躍下看台,嗖一聲竄入拒馬圍内,迅即奔入木樁中心。

     此人無疑就是黑夜神社殺手之一,卻不知為何隻有一個人出陣,難道他準備一個人對抗大牧場十二鐵騎? 沈神通等人也都上了看台,金算盤才向大牧場衆人說道:“在場中的人就是黑夜神社高手石田泓一。

    你們若是赢得了他,黑夜神社的首領濑川半藏對我說過,你們大牧場可以獲得十萬兩白銀賠償金。

    ” “天涯海角”徐奔據鞍冷冷道:“我們昨天已經講好,除了十萬兩白銀,還要一個人。

    ” 金算盤連連颔首:“啊,是的,是的,我已把話傳過去。

    首領濑川半藏雖然病得很重,但他仍然很爽恰似,他答應把那淩波仙子女道士交給他們。

    ” 徐奔目光中閃動着熾烈奇異光芒,聲音也很不悅耳,“可是我沒有看到淩波仙子。

    ” 金算盤不但毫無表情,而且用那種置身事外的音調說:“我也沒有看見十萬兩白銀。

    通常來說,濑川半藏是很有信用的人。

    所以我敢擔保銀兩部份,但‘人’這部份,我卻不敢量上責任。

    ” “如果你金老闆不保證的話,我怎知濑川半藏到時會不會賴賬?” “我也不知道。

    ”金算盤說:“銀兩我可以墊付,隻要是成色十足的紋銀,張三、李四拿出都一樣。

    但‘人’就沒有法子代為墊付了,你說對不對?” 道理當然是對的,但徐奔并不來研究道理,所以對與不對跟他完全不相幹。

     徐奔眼中射出駭人的光芒,那是既熾熱而又冷酷的殺機,使他那還算清秀的臉龐忽然變成森冷嚴肅。

     “金老闆,你的道理很對。

    ” 人人都露出驚訝神色,而且眼光也都離開了金算盤和徐奔而轉投向沈神通,因為這話是他忽然插嘴說的。

     沈神通走前幾步,位置換到看台左前方最邊緣處,大概這樣可使十二鐵騎更容易看見他吧?他接着說:“隻不過如果話不是你傳的,而是大牧場方面又很相信你之故,我猜大牧場一定不會直接公開來貴府。

    他們其實也可以暗中行事,至于誰的手段高強些,那就要等事實證明了。

    ” 金算盤皺眉不悅,道:“我替雙方傳話難道就錯了?” “暫時還沒有。

    ”沈神通說,“因為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事情超出你能力範圍之外。

    ” 他還有話說,所以隻停歇一下,又道:“但人家既然是沖着你的面子前來赴約,假如對方失信的話,人家除了找你之外,還能夠找誰理論呢?” 金算盤冷冷道:“我隻管傳話,而且這裡是野趣園,而不是大牧場,也不是浙江杭州。

    ” 十二鐵騎忽然象一陣風一樣退開兩丈,動作既整齊劃一,而又居然沒有聲響。

     他們排成一個半月形,正面向着看台。

    這種陣勢有何用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一點就是他們絕非鬧着玩,絕非虛張聲勢,一定有某種特殊威力可以攻殺台上之人。

    至于他們将會攻殺的目标,當然不會是沈神通,而是金算盤無疑。

     陶正直忽然大聲道:“等一等,大家不要行動,我跟這些事情扯不上關系,等我走開你們再談下去。

    ” 他卻忽然移動不了腳步,那是因為他碰到劉雙痕的眼光,劉雙痕那對明亮漂亮眼睛中露出鄙夷之意。

     陶正直做了一件使自己後來也覺得奇怪納悶之事,因為他無賴自私又唯恐被人占便宜的性情,他應該立刻躲到一旁看熱鬧。

    但他現在卻忽然又道:“我真正的意思隻是希望大家保持冷靜,假如金老闆理虧的話,連我也一定站在大牧場那這。

    ” 要知道這種話别人講出來不算稀奇,但以陶正直喜歡隔岸觀火的性格,以及他目前代表何同的身份,實在不必要搶先表明立場、态度。

     如果沈神通不是已經觀察到他和劉雙痕目光相觸刹那間的表情,一定會懷疑自己對陶正直為人所下的判斷了。

     劉雙痕欣然笑道:“我也跟陶兄一樣,金老闆,你須得負起多些責任。

    ” 陶正直馬上接口說:“對,對,至少也得答應告訴大家,那黑夜神社殺手們的巢穴何在。

    ” 此人終究不愧是一代奸人,輕輕淡淡接上一句,就使得雙方都對他發生莫大好感。

     在大牧場這邊的想法十分明顯,隻要能找到真正的仇人拼命,别的還有什麼可計較的? 在金算盤這一邊,則隻不過說出一個地點,不論真也好假也好,總之目前不必決裂不必以生死相拼。

     金算盤朗聲大笑,伸手指着戰場中心黑衣低笠的石田泓一:“好,你們先殺了他再說。

    ” 獵獵秋風中肅殺之意仿佛如霜如電,不但刹時傳遍衆人心頭,還使得全場氣氛忽然增添了無限殘酷,無限森冷。

     雖然戰圈内木樁中心的低笠黑衣人一望而知來自異國,但他仍然是一個生命,并不因國籍而變成非生命的木石。

     我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這個名叫石田泓一的異國人,他也有夢寐難忘的故鄉田園,也有魂萦夢牽的親人和朋友,也有他的願望憧憬…… 他跟我們其實并沒有分别,隻不過人類用國界或其他界線做成種種限制障礙。

    教育有時使人類更愚蠢,因為他若是揮刀砍殺一個異國敵人之時,你不會内疚,反而自以為很對,自以為很英雄,這就是錯誤教育的後果了。

     不過現在卻不是研究和平共存理論的适當時機,因為如果石田泓一不死,徐奔他們不蛤拿不到十萬兩銀的賠償金,同時也不能救回淩波仙子,雖然事實上他們赢了,也已救不回淩波仙子,可是在表面上,大牧場之人确實有理由火辣辣拼這一仗。

     大牧場十二鐵騎忽然分為兩他,每隊六個人。

     一隊是由“玉石俱焚神槍手”孫忍率領,倏然從缺口馳入戰圈内,而護送馬玉儀的李政夫婦也在這一隊之内。

     拒馬缺口馬上就有仆人迅快搬移堵塞住。

    徐奔沒有抗議或阻止,卻縱辔當先帶隊循繞拒馬緩走。

    這樣一來他便與戰場内的孫忍可以互相遙遙呼應。

    此是傳統上最正宗的馬戰之術。

     不過六匹坐騎碎步小跑之時,帶頭的徐奔居然心神産不十分集中。

    那是因為劉雙痕已将淩波仙子的死訊用暗号通知他。

     人死已不能複生,不過未死的人,除了報仇雪恨之外,還有什麼辦法呢? 淩波仙子的音容笑貌浮現于他腦海中,她的确很漂亮秀麗,可是命太苦了。

     你不能與真正的心上人結合,我也從沒真正得到你,因為我不是你的心上人。

     徐奔惘然尋思和歎氣,其實在目前情況下,他不該分心亂想,更不該歎氣的。

     但他仍然怅惘遙想:淩波仙子,你不得不托迹玄門力求解脫,但你的薄命并非到此為止,你最後仍然死在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手中,命運為何對你如此殘酷? 戰場上傳來孫忍六騎馳驟蹄聲。

    徐奔不但馬上警覺,而且深深吸一口氣鎮靜心神,立即全副心神投入戰場裡。

     孫忍當先綽槍繞着木樁奔馳,由于這時石田泓一已經在不少木樁近頂端處系上彩色繩索,正确的廉潔是他在每兩根木樁系上彩索,所以雖然每兩樁變成一個單位,因而每個單位之間尚有缺口通路,但看起來卻已好象是一個八陣圖了。

     因此孫忍等六騎沒有魯莽沖入攻擊石田泓一,表面上已有足夠理由。

     何況陶正直已經提示過,很可能另有細如發絲的鋼索,那才是最可怕才是緻命的埋伏。

     假如兩個單位之間竟有細如頭發的鋼絲連結着,而你卻貿貿然催馬沖入去,後果可以不問可知,尤其馬翻人仆之時,實在很難躲得過精光雪亮的東洋長劍。

     在看台上幾個人之中,最忙就是沈神通,忙碌并不要緊,至多勞累一點而已,但是沈神通的“忙”卻與旁人大大不同,那是因為他的忙碌關系到不少人的生死,所謂不少人,當然包括了他自己在内。

     所以他的忙碌還不許出錯,老實說,這種條件真是使人産生高血壓、胃潰瘍的條件。

     沈神通雖然站在台邊一步也沒有移動過,但他忙碌的是“觀察”,也并不是燒開水端茶拿東西等等。

     由于他必須小心地不着痕迹地觀察金算盤、呂驚鴻,以及在台上團團圍住那頂轎的八名黑衣低笠大漢,這本來已經足以使眼珠滾動得沒有片刻停止。

    何況另外還有一個可怕可疑人物--陶正直。

     這個人絕對不能不小心監視,因為他有能力無中生有弄出很大麻煩,更可能的是今日的兇殺場面,他已經暗中參與了。

     李紅兒挨在沈神通的背後,驚惶神态使人望而生憐,也因此看起來,她好象是沈神通的女兒而不是婢女。

     她聽到沈神通用低微如蚊叫,但卻十分清晰聲音說話,她當真有點奇怪,為何人類竟能用這麼低細聲音說話。

     幸而她雖是一面奇怪,一面卻仔細聆聽,一字不漏。

     沈神通告訴她:“你幫我盯住陶正直,這家夥長相還算英俊,你是女孩子,所以你時時看他不會引人注意疑心,陶正直說不定會向你笑笑,但你可别着迷才好!” 末後那一句分明是開玩笑的話,但在這種緊急險惡形勢之下,沈神通還怎能說笑呢,他的神經難道是鐵鑄的。

     沈神通不但要注意觀察台上的人,還不能不知道戰場内外的情形。

     隻見孫忍率領鐵騎繞着數十根木樁馳轉數圈,六騎忽然散開,分從四方向中心處的黑衣人急驟沖殺。

     他們各從單位之間(每兩樁系有彩索者)的缺口攻入,六匹鐵騎宛如奔雷掣電,大槍長矛一齊指向正中心的石田泓一。

     駿馬鐵蹄敲出扣人心弦震耳急響,還有槍矛鋒刃閃映出的寒光,沒有人能夠不屏氣凝神等候一刹那之後的結果。

     六匹鐵騎居然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細如頭發的鋼絲”的想法,似乎已是洪荒古老時代的神話一樣荒誕不經。

     石田泓一象一縷黑煙貼地飛閃,他顯然也企圖反擊,并且以砍斷馬腳為主。

    但大牧場六鐵騎來去如風,六支長矛大槍一擊不中,各自交錯馳出木樁範圍。

     六匹馬撥轉頭再度猛攻,聲勢之威猛迅急宛如狂風暴雨。

     但那些短木樁在第一回合中,已顯出奇異用途,原來石田泓一象四腳蛇一樣貼地竄繞于木樁根部之時,悍猛強勁的長矛林槍攻勢大受阻礙,就象要鞭打困于鐵屋内的狗,雖然那隻狗已被困住,但鞭子卻也同時失去鞭打的效用一樣,除非把它趕出來,或者走入屋内,否則最多隻是“困”住它而已! 大牧場第二回合攻勢眨眼間無功而退,第三次攻勢立刻又出現,沈神通望住戰場,此時卻聽到李紅兒悄聲說:“他忽然露出很奇怪的笑容。

    ” 李紅兒口中的“他”就是陶正直,既然陶正直忍不住露出奇怪笑容,當然必有問題發生,這個問題也自是與他講過的話有關。

     果然那馳驟于木樁範圍内的六匹鐵騎,忽然有兩騎連人帶馬直仆落地,白刃精光連閃,卻是石田泓一鬼魅似地掠過,當他掠過倒地人和馬之時,長劍掃掠如電,所以光芒連閃。

     跌倒的兩匹馬前腿都已斷掉,它們前腿之斷正是踬蹶原因,但跟着馬首跟身軀分開,便卻是東洋長劍所做成的了,事實上不但駿馬身首異處,連兩個騎士們都一樣,隻見兩顆腦袋帶着血箭,滾開老遠。

     陶正直果然沒猜錯,隻要木樁系上頭發般鋼絲,就可以收到這些駭人效果了。

     六騎已剩下四騎,領隊的孫忍怒叱如雷,嘩啦啦蹄聲響處,竟然獨自向石田泓一沖殺而去。

     崔家雙姝首先驚叫出聲,因為世間有很多事情固然必須有不怕死的勇氣決心才辦得成,但卻又不可不知也有很多事情絕對不是匹夫之勇能夠解決的。

     那孫忍單騎猛攻之舉,勇則勇矣,無奈太使氣孟浪了,所以如果他忽然人仰馬翻,忽然腦袋和身體分家,實在不算奇怪之事。

     連劉雙痕也忍不住大大歎口氣,不過他耳邊馬上聽到陶正直的聲音,是用内力聚成一束送入耳中,故此十分清晰。

     “不必歎氣,”陶正直說,“因為孫忍已經相信我的話了。

    ” 話聲未歇,隻見孫忍大槍挑處,四根木樁随槍飛上半空。

     孫忍跟着猿臂一伸,掣出佩刀,劈中象閃電般攻到的東洋長劍,他這一刀勢猛力沉氣度豪雄之極,顯然是正宗少林六合刀法。

     雖然石田泓一身子歪了少許,以緻稍失去重心,但孫忍已沒有機會趁隙再攻他一刀了,那是由于他坐騎速度太快,故此一掠而過,又由于孫忍必須急急綽槍對付細如頭發的鋼絲,他也實在騰不出手和時間殺敵。

     隻見又是四根木樁(每兩樁算一個單位)被大槍挑上半空。

     陶正直的預測完全正确,人人都已明白石田泓一先以奪目的彩索做絆馬索,然後于真正交鋒時才使用鋼絲做暗的絆馬索,石田泓一果然一舉殺死兩名敵人。

     但問題卻卻出在何以那些木樁如此不堅牢?何以大槍一挑就飛起四根之多? 話說時羅嗦,其實這時已經另有一騎宛如飙風掣電般向石田泓一沖殺。

     隻見這一騎也襲用孫忍的方法,長矛先挑向兩個單位之間。

     長矛矛尖在朝場下閃閃生光,故此人人看得格外分明,但見矛尖微微一沉,顯然已碰到鋼絲形成的障礙。

     緊跟着那銀衣騎士大喝一聲,兩膀使勁往上猛挑,可惜這一次卻有了變化,沒有人看見木樁飛起,相反的卻是那銀衣騎士叭嗒摔跌地面,而跟着就是那匹矯健駿馬,前膝處忽然斷掉,于是也仆倒了。

     當這此變故發生時,石田泓一好象钣魅般飄閃掠過,劃出兩道電閃劍光。

     人和馬一齊少了腦袋,鮮血噴濺中隐隐聽到有人發出嘔吐聲音,想嘔吐的人不止一個,在沈神通背後以及崔家兩個極美麗的孿生女都捧着胸口伸長頸子,嘴巴發出“嘔嘔”聲音。

     殺人固然很不容易(你不信就不妨親手殺一隻狗試試看,如果你不是行家,保證你殺了半天,弄出一身臭汗,也還未曾殺死那隻狗)。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即使“看見”殺人而要保持鎮靜,亦是極其不易,通常的反應是十分惡心而引起嘔吐,也有些人就大叫一聲便昏倒了。

     沈神通聽到嘔吐第一個反應就是:李紅兒已經失去監視陶正直能力了,其次是:除了陶正直之外,别人的表情如何? 他所關心的“别人”其實隻有兩個,那就是金算盤和呂驚鴻,他絕對不肯放過這個觀察機會,所以他的頭和身子馬上超過九十度直角,他的眼光當然也立即掠掃過這些人的面孔。

     首先是陶正直,他雙眼和嘴角都流露詭谲以及開心意味的笑容--可見得他是故意隐藏了一半危機。

     其次是呂驚鴻,由于她面上有黑紗遮掩而看不見表情,不過現在觀察她的人是沈神通,當然大有分别,所以呂驚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