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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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光潔地直梳到耳根,耳朵通紅。

    乍一看,我并不喜歡她。

    因為我是抱着成見看她的。

    希瓦蔔林曾經對我說過她的壞話,把這位上尉的女兒瑪莎描繪成一個蠢姑娘。

    瑪利亞·伊凡諾夫娜在屋角坐下,動手就做針線活。

    這時,菜湯端上來了。

    華西裡莎·葉戈洛夫娜見丈夫還不來,再次派巴拉莎去叫。

     "告訴老爺,客在等他,湯要冷了。

    上帝慈悲,操練的事又跑不掉,往後夠他喊叫的。

    " 上尉很快就來了,由那個獨眼龍老頭兒陪同。

     "這是怎麼搞的?"他老伴對他說,"菜早就上了,叫你又不來。

    " "你聽我說,華西裡莎·葉戈洛夫娜!"伊凡·庫茲米奇回答,"我公務繁忙,在訓練士兵哩!" "唉,得了!"上尉夫人強嘴說,"訓練士兵,不過是一句話罷了。

    他們學不到怎樣當差,你也明知毫無好處。

    還不如坐在家裡禱告上帝,那要好得多了。

    親愛的客人們,請吃飯吧!" 我們在桌旁就座。

    華西裡莎·葉戈洛夫娜沒有一分鐘閉嘴。

    她向我提出一大堆問題:我父母是誰?他們還健在嗎?他們住在那兒?家産有幾多?一聽到我的父親有三百個農奴就嘟嚷開了: "那還了得!"她說,"世上真有闊人呀,少爺!可我們隻有一個農奴巴拉莎丫頭。

    謝天謝地!好歹湊合着過下去。

    隻有一件事叫人不放心。

    瑪莎,這個丫頭該出嫁了,但有什麼嫁妝呢?一把梳子、一把笤帚,還有一枚三戈比的銅闆(上帝饒恕我吧!),隻夠進澡堂子洗個澡。

    倘若碰了個好人,倒也罷了。

    不然,隻得乖乖地坐着做個老姑娘了。

    " 我向瑪利亞·伊凡諾夫娜瞥了一眼,她滿臉通紅,甚至眼淚也湧出來掉在盤子裡了。

    我不由得可憐她,于是趕忙把話頭岔開。

     "我聽說,"我很不适宜地說,"巴什基爾人要來進攻你們的要塞哩!" "你聽誰說的,少爺?"伊凡·庫茲米奇問。

     "奧倫堡有人對我這樣說過。

    "我回答。

     "不值一提!"司令說,"我們這兒早就聽不到謠言了。

    巴什基爾人吓破了膽,吉爾吉斯人也受了懲罰。

    别擔心,他們不敢來侵犯。

    如果膽敢來侵犯,老子就給他們一頓教訓,叫他們十年也甭想動一動。

    " "而您不害怕嗎?"我轉過臉對上尉夫人說,"住在要塞裡頭,要經受這麼大的危險!" "習慣了,我的少爺!"她回答,"二十年前,把我們從團部調來這兒。

    那個時候,真不得了呀!對那些邪教徒,我怕得要死!隻要一看到猞猁皮帽子,隻要一聽到他們吆喝,我就吓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信不信由你,親愛的!可現在嘛,已經習慣了,要是有人報告我們說,強盜就在要塞附近跑馬,那我連身子也不會動一下。

    " "華西裡莎·葉戈洛夫娜是一位十分勇敢的太太,"希瓦蔔林鄭重其事地插話,"這一點,伊凡·庫茲米奇可以作證。

    ""對!!你聽我說,"伊凡·庫茲米奇說,"老太太并非膽小怕事的婦人。

    " "瑪利亞·伊凡諾夫娜呢?"我問,"也跟您一樣勇敢嗎?" "瑪莎勇敢嗎?"她母親回答,"不!瑪莎膽子小。

    直到現在她還怕放炮。

    一聽到,就渾身打戰。

    兩年前,我命名日那天,伊凡·庫茲米奇忽然異想天開,要放幾下我們的大炮。

    瑪莎,我這寶貝兒,差點給吓死了。

    從那以後,我們再也不放那倒黴的大炮了。

    " 吃完飯我們從餐桌旁站起身。

    上尉和上尉夫人睡午覺去了。

    我便上希瓦蔔林那兒,跟他消磨一個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