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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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起其發也必将待外之變先之以戎狄而繼之以吾民臣之所謂可畏者在此而已昔者敵國之患起于多求而不供供者有倦而求者無厭以有倦待無厭而能久安于無事者天下未嘗有也故夫二邊之患特有遠近耳而要以必至于戰敢問今之所以戰者何也其無乃出于倉卒而備于一時乎且夫兵不素定而出于一時當其危疑擾攘之間而吾不能自必則權在敵國權在敵國則吾欲戰不能欲休不可進不能戰而退不能休則其計将出于求和求和而自我則其所以為媾者必重軍旅之後而繼之以重媾則國用不足國用不足則加賦于民加賦而不已則凡暴取豪奪之法不得不施于今之世矣天下一動變生無方國之大憂将必在此葢嘗聞之用兵有權權之所在其國乃勝是故國無小大兵無彊弱有小國弱兵而見畏于天下者權在焉耳千鈞之牛制于三尺之童弭耳而下之曾不如狙猿之奮擲于山林此其故何也權在人也我欲則戰不欲則守戰則天下莫能支守則天下莫能窺昔者秦嘗用此矣開闗出征以攻諸侯則諸侯莫不願割地而求和諸侯割地而求和于秦秦人未嘗急于割地之利若不得已而後應故諸侯常欲和而秦常欲戰如此則權固在秦矣且秦非能彊于天下之諸侯秦惟能自必而諸侯不能是以天下百變而卒歸于秦諸侯之利固在從橫也朝聞陳轸之説而合為從暮聞張儀之計而散為橫秦則不然橫人之欲為橫從人之欲為從皆使其自擇而審處之諸侯相顧而終莫能自必則權之在秦不亦宜乎向者寶元慶厯之間河西之役可以見矣其始也不得巳而後戰其終也逆探其意而與之和又從而厚餽之惟恐其一日複戰也如此則賊常欲戰而我常欲和賊非能常戰也特持其欲戰之形以乘吾欲和之勢賊屢用而屢得志是以中國之大而權不在焉欲天下之安則莫若使權在中國欲權之在中國則莫若先發而後罷示之以不憚形之以好戰而後天下之權有所歸矣今夫庸人之論則曰勿為禍始古之英雄之君豈其樂禍而好殺唐太宗既平天下而又嵗嵗出師以從事于突厥葢晚而不倦暴露于千裡之外親擊高麗者再焉凡此者皆所以争先而處彊也當時羣臣不能深明其意以為敵本無釁而我則發之夫為國者使人備己則權在我而使己備人則權在人當太宗之時四裔狼顧以備中國故中國之權重茍不先之則彼或以執其權矣而我又鰓鰓焉惡戰而樂罷使敵國知吾之所忌而以是取必于吾如此則雖有天下吾安得而為之唐之衰也惟其厭兵而畏戰一有敗衂則兢兢焉縮首而去之是故奸臣執其權以要天子及至憲宗奮而不顧雖小挫而不為之沮當此之時天下之權在于朝廷伐之則足以為威舍之則足以為恩臣故曰先發而後罷則權在我矣
防斷中【蘇轼】
臣聞用兵有可以逆為數十年之計者有朝不可以謀夕者攻守之方戰鬭之術一日百變猶以為拙若此者朝不可以謀夕者也古之欲謀人之國者必有一定之計勾踐之取呉秦之取諸侯高祖之取項籍皆得其至計而固執之是故有利有不利有進有退百變而不同而其一定之計未始易也勾踐之取呉是驕之而已秦之取諸侯是散其從而已高祖之取項籍是間疎其君臣而已此其至計不可易者雖百年可知也今天下晏然未有用兵之形而臣以為必至于戰則其攻守之方戰鬭之術固未可以豫論而臆斷也然至于用兵之大計所以固執而不變者臣請得以豫言之夫西夏契丹皆為中國之患而西夏之患小契丹之患大此天下之所明知也管仲曰攻堅則瑕者堅攻瑕則堅者瑕故二者皆所以為憂而臣以為兵之所加宜先于西故先論所以制禦西戎之大畧今夫鄒與魯戰則天下莫不以為魯勝大小之勢異也然而勢有所激則大者失其所以為大而小者忘其所以為小故有以鄒勝魯者矣夫大有所短小有所長地廣而備多備多而力分小國聚而大國分則彊弱之勢将有所反大國之人譬如千金之子自重而多疑小國之人計窮而無所恃則緻死而不顧是以小國常勇而大國常怯恃大而不戒則輕戰而屢敗知小而自畏則深謀而必克此又其理然也夫民之所以守戰至死而不去者以其君臣上下歡欣相得之際也國大則君尊而上下不交将軍貴而吏士不親法令繁而民無所措其手足若夫小國之民截然其若一家也有憂則相恤有急則相赴凡此數者是小國之所長而大國之所短也大國而不用其所長使小國常出于其所短雖百戰而百屈豈足怪哉且夫大國則固有所長矣長于戰而不長于守夫守者出于不足而巳譬之于物大而不用則易以腐敗故凡擊搏進取所以用大也孫武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自敵以上者未嘗有不戰也自敵以上而不戰則是以有餘而用不足之計固巳失其所長矣凡大國之所恃吾能分兵而彼不能分吾能數出而彼不能應譬如千金之家日出其财以罔市利而販夫小民終莫能與之競者非智不若其财少也是故販夫小民雖有桀黠之才過人之智而其勢不得不折而入于千金之家何則其所長者不可以與較也西戎之于中國可謂小國矣向者惟不用其所長是以聚兵連年而終莫能服今欲用吾之所長則莫若數出數出莫若分兵臣之所謂分兵者非分屯之謂也分其居者與行者而巳今河西之戍卒惟患其多而莫之适用故其便莫若分兵使其十一而行則一嵗可以十出十二而行則一嵗可以五出十一而十出十二而五出則是一人而嵗一出也吾一嵗而一出彼一嵗而十被兵焉則衆寡之不侔勞逸之不敵亦已明矣夫用兵必出于敵人之所不能我大而敵小是故我能分而彼不能此吳之所以肆楚而隋之所以狃陳欤夫禦戎之術不可以逆知其詳而其大畧臣未見有過此者也
文編卷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