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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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謂鄉原也今日之患惟不取于狂者獧者皆取于鄉原是以若此靡靡不立也孔子子思之所從受中庸者也孟子子思之所授以中庸者也然皆欲得狂者獧者而與之然則淬厲天下而作其怠惰莫如狂者獧者之賢也臣故曰破庸人之論開功名之門而後天下可為也
防畧五【蘇轼】
其次莫若深結天下之心臣聞天子者以其一身寄之乎巍巍之上以其一心運之乎茫茫之中安而為太山危而為累卵其間不容毫厘是故古之聖人不恃其有可畏之資而恃其有可愛之實不恃其有不可拔之勢而恃其有不忍叛之心何則其所居者天下之至危也天子恃公卿以有其天下公卿大夫士以至于民轉相屬也以有其富貴茍不得其心而欲羁之以區區之名控之以不足恃之勢者其平居無事猶有以相制一旦有急是皆行道之人掉臂而去尚安得而用之古之失天下者皆非一日之故其君臣之權去已久矣适會其變是以一散而不可複收方其未也天子甚尊大夫士甚賤奔走萬裡無敢後先俨然南靣以臨其臣曰天何言哉百官俯首就位斂足而退兢兢惟恐有罪羣臣相率為茍安之計賢者既無所施其才而愚者亦有所容其不肖舉天下之事聽其自為而已及乎事出于非常變起于不測視天下莫與同其患雖欲分國以與人而且不及矣秦二世唐徳宗葢用此術以至于颠沛而不悟豈不悲哉天下者器也天子者有此器者也器久不用而置諸箧笥則器與人不相習是以扞格而難操良工者使手習知其器而器亦習知其手手與器相信而不相疑夫是故所為而成也天下之患非經營禍亂之足憂而養安無事之可畏何者懼其一旦至于扞格而難操也昔之有天下者日夜淬厲其百官撫摩其人民為之朝聘會同宴享以交諸侯之歡嵗時月朔緻民讀法飲酒蠟臘以遂萬民之情有大事自庶人以上皆得至于外朝以盡其詞猶以為未也而五載一廵狩朝諸侯于方嶽之下親見其耆老賢士大夫以周知天下之風俗凡此者非以為茍勞而巳将以馴緻服習天下之心使不至于扞格而難操也及至後世壊先王之法安于逸樂而惡聞其過是以養尊而自高務為深嚴使天下拱手以貌相承而心不服其腐儒老生又出而為之説曰天子不可以妄有言也史且書之後世且以為譏使其君臣相視而不相知如此則偶人而已矣天下之心既已去而伥伥焉抱其空器不知英雄豪傑已議其後臣嘗觀西漢之初高祖創業之際事變之興亦已繁矣而高祖以項氏創殘之餘與信布之徒争馳于中原此六七公者皆以絶人之姿據有土地甲兵之衆其勢足以為亂然天下終以不揺卒定于漢傳十數世矣而至于元成哀平四夷向風兵革不試而王莽一豎子乃能舉而移之不用寸兵尺鐵而天下屏息莫敢或争此其故何也創業之君出于布衣其大臣将相皆握手之歡凡在朝廷者皆有嘗試擠掇以知其才之短長彼其視天下如一身茍有疾痛其手足不期而自救當此之時雖有近憂而無遠患及其子孫生于深宮之中而狃于富貴之勢尊卑闊絶而上下之情疏禮節繁多而君臣之義薄是故不為近憂而常為遠患及其一旦固已不可救矣聖人知其然是以去苛禮而務至誠黜虛名而求實效不愛高位重祿以緻山林之士而欲聞切直不隠之言者凡皆以通上下之情也昔我太祖太宗既有天下法令簡約不為崖岸當時大臣将相皆得從容終日歡如平生下至士庶人亦得以自効故天下稱其善至今非有文采縁飾而開心見誠有以入人之深者此英主之竒術禦天下之大權也方今治平之日久矣臣愚以為宜日新盛徳以激昻天下久安怠惰之氣故陳其五事以備采擇其一曰将相之臣天子所恃以為治者宜日夜召論天下之大計且以熟觀其為人其二曰太守刺史天子所寄以遠方之民者其罷歸皆當問其所以為政民情風俗之所安亦以揣知其才之所堪其三曰左右扈從侍讀侍講之人本以論説古今興衰之大要非以應故事備數而巳經籍之外茍有以訪之無傷也其四曰吏民上書茍小有可觀宜皆召問優防以養其敢言之氣其五曰天下之吏自一命以上雖其至賤無以自通于朝廷然人主之為豈有所不可哉察其善者卒然召見之使不知其所從來如此則遠方之賤吏亦務自激發為善不以位卑祿薄無以自通于上而不修饬使天下習知天子樂善親賢防民之心孜孜不倦如此翕然皆有所感發知愛于君而不可與為不善亦将賢人衆多而奸吏衰少刑法之外有以大慰天下之心焉耳
防斷上【蘇轼】
二邊為中國患至深遠也天下謀臣猛将豪傑之士欲有所逞于西北者久矣聞之兵法曰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向者臣愚以為西北雖有可勝之形而中國未有不可勝之備故竊嘗以為可特設一官使獨任其責而執政之臣得以專治内事茍天下之弊莫不盡去紀綱修明食足而兵彊百姓樂業知愛其君卓然有不可勝之備如此則臣固将備論而極言之夫天下将興其積必有源天下将亡其發必有門聖人者唯知其門而塞之古之亡天下者四而天子無道不與焉葢有以諸侯彊偪而至于亡者周唐是也有以匹夫橫行而至于亡者秦是也有以大臣執權而至于亡者漢魏是也有以蠻夷内侵而至于亡者司馬氏及石氏是也使此七代之君皆能逆知其所由亡之門而塞之則至于今可以不廢惟其諱亡而不為之備或備之而不得其門故禍發而不救夫天子之勢蟠于天下而結于民心者甚厚故其亡也必有大隙焉而日潰之其窺之甚難其取之甚密曠日持久然後可得而間葢非有一日卒然不救之患也是故聖人必于其全盛之時而塞其所由亡之門葢臣以為當今之患外之可畏者西夏契丹而内之可畏者天子之民也西夏契丹不足以為中國之大憂而其動也有以召内之禍内之民實執存亡之權而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