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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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其上矣若果賢則固畏天命而闵人窮也惡得以自暇逸乎哉或曰吾聞君子不欲加諸人而惡讦以為直者若吾子之論直則直矣無乃傷于德而費于辭乎好盡言以招人過國武子之所以見殺于齊也吾子其亦聞乎愈曰君子居其位則思死其官未得位則思修其辭以明其道我将以明道也非以為直而加人也且國武子不能得善人而好盡言于亂國是以見殺傳曰惟善人能受盡言謂其聞而能改之也子告我曰陽子可以為有道之士也今雖不能及巳陽子将不得為善人乎哉 谏上【蘇洵】 古今論谏常與諷而少直其説蓋出于仲尼吾以為諷直一也顧用之之術何如耳伍舉進隠語楚王淫益甚茅焦解衣危論秦帝立悟諷固不可盡與直亦未易少之吾故曰顧用之之術何如耳然則仲尼之説非乎曰仲尼之説純乎經者也吾之説參乎權而歸乎經者也如得其術則人君有少不為桀纣者吾百谏而百聽矣況虛已者乎不得其術則人君有少不若堯舜者吾百谏而百不聽矣況逆忠者乎然則奚術而可曰機智勇辯如古遊説之士而巳夫遊説之士以機智勇辯濟其詐吾欲谏者以機智勇辯濟其忠請備論其效周衰遊説熾于列國自是世有其人吾獨怪夫谏而從者百一説而從者十九谏而死者皆是說而死者未嘗聞然而抵觸忌諱説或甚于谏由是知不必乎諷谏而必乎術也説之術可為谏法者五理谕之勢禁之利誘之激怒之隠諷之之謂也觸龍以趙後愛女賢于愛子未旋踵而長安君出質甘羅以杜郵之死诘張唐而相燕之行有日趙卒以兩賢王之意語燕而立歸武臣此理而谕之也子貢以内憂教田常而齊不得伐魯武公以麋鹿脅項襄而楚不敢圖周魯連以烹醢懼垣衍而魏不果帝秦此勢而禁之也田生以萬戸侯啓張卿而劉澤封朱建以富貴餌闳孺而辟陽赦鄒陽以愛幸悅長君而梁王釋此利而誘之也蘇秦以牛後羞韓而惠王按劍太息範雎以無王恥秦而昭王長跪請教郦生以助秦淩漢而沛公辍洗聽計此激而怒之也蘇代以土偶笑田文楚人以弓繳感襄王蒯通以娶婦悟齊相此隠而諷之也五者相傾險诐之論雖然施之忠臣足以成功何則理而谕之主雖昏必悟勢而禁之主雖驕必懼利而誘之主雖怠必奮激而怒之主雖懦必立隠而諷之主雖暴必容悟則明懼則恭奮則勤立則勇容則寛緻君之道盡于此矣吾觀昔之臣言必從理必濟莫若唐魏鄭公其初實學縱橫之説此所謂得其術者欤噫龍逢比幹不獲稱良臣無蘇秦張儀之術也蘇秦張儀不免為遊説無龍逢比幹之心也是以龍逢比幹吾取其心不取其術蘇秦張儀吾取其術不取其心以為谏法 谏下【蘇洵】 夫臣能谏不能使君必納谏非真能谏之臣君能納谏不能使臣必谏非真能納谏之君欲君必納乎向之論備矣欲臣必谏乎吾其言之夫君之大天也其尊神也其威雷霆也人之不能抗天觸神忤雷霆亦明矣聖人知其然故立賞以勸之傳曰興王賞谏臣是也猶懼其巽防阿谀使一日不得聞其過故制刑以威之書曰臣下不匡其刑墨是也人之情非病風喪心未有避賞而就刑者何苦而不谏哉賞與刑不設則人之情又何苦而抗天觸神忤雷霆哉自非性忠義不悅賞不畏罪誰欲以言博死者人君又安能盡得性忠義者而任之今有三人焉一人勇一人勇怯半一人怯有與之臨乎淵谷者且告之曰能跳而越此謂之勇不然為怯彼勇者恥怯必跳而越焉其勇怯半者與怯者則不能也又告之曰跳而越者與千金不然則否彼勇怯半者奔利必跳而越焉其怯者猶未能也須臾顧見猛虎暴然向逼則怯者不待告跳而越之如康莊矣然則人豈有勇怯哉要在以勢驅之耳君之難犯猶淵谷之難越也所謂性忠義不悅賞不畏罪者勇者也故無不谏焉悅賞者勇怯半者也故賞而後谏焉畏罪者怯者也故刑而後谏焉先王知勇者不可常得故以賞為千金以刑為猛虎使其前有所趨後有所避其勢不得不極言規失此三代所以興也末世不然遷其賞于不谏遷其刑于谏宜乎臣之噤口卷舌而亂亡随之也間或賢君欲聞其過亦不過賞之而已嗚呼不有猛虎彼怯者肯越淵谷乎此無他墨刑之廢耳三代之後如霍光誅昌邑不谏之臣者不亦鮮哉今之谏賞時或有之不谏之刑缺然無矣茍增其所有有其所無則谀者直佞者忠況忠直者乎誠如是欲聞谠言而不獲吾不信也 守道論【柳宗元】 或問曰守道不如守官如何對曰是非聖人之言傳之者誤也官也者道之器也離之非也未有守官而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是固非聖人言乃傳之者誤也夫皮冠者是虞人之物也物者道之凖也守其物由其凖而後其道存焉茍舍之是失道也凡聖人之所以為經紀為名物無非道者命之曰官官足以行吾道雲爾是故立之君臣官府衣裳輿馬章绶之數會朝表着周旋行列之等是道之所存也則又示之典命書制符玺奏複之文叅伍殷輔陪台之役是道之所由也則又勸之以爵祿慶賞之美懲之以黜遠鞭樸梏拲斬殺之慘是道之所行也故自天子至于庶民鹹守其經分而無有失道者和之至也失其物去其凖道從而喪矣易其小者而大者亦從而喪矣古者居其位思死其官可易而失之哉禮記曰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孟子曰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然則失其道而居其官者古之人不與也是故在上不為抗在下不為損矢人者不為不仁函人者不為仁率其職司其局交相緻以全其工也易位而處各安其分而道達于天下也且夫官所以行道也而曰守道不如守官蓋亦喪其本矣未有守官而失道守道而失官之事者也是非聖人之言傳之者誤也果矣 六逆論【柳宗元】 春秋左氏言衞州籲之事因載六逆之説曰賤妨貴少陵長逺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六者亂之本也餘謂少陵長小加大淫破義是三者固誠為亂矣然其所謂賤妨貴遠間親新間舊雖為理之本可也何必曰亂夫所謂賤妨貴者蓋斥言擇嗣之道子以母貴者也若貴而愚賤而聖且賢以是而妨之其為理本大矣而可舍之以從斯言乎此其不可固也夫所謂遠間親新間舊者蓋言任用者之道也使親而舊者愚逺而新者聖且賢以是而間之其為理本亦大矣又可舍之以從斯言乎必從斯言而亂天下謂之師古訓可乎此又不可者也嗚呼是三者擇君置臣之事天下理亂之本也為書者執斯言着一定之論以遺後代上智之人固不惑于是自中人而降守以為大據而以緻敗亂者固不乏焉晉厲死而悼公入乃理宋襄嗣而子魚退乃亂貴不足尚也秦用張祿而黜穰侯乃安魏相成璜而疎吳起乃危親不足與也苻氏進王猛而殺樊世乃興胡亥任趙髙而族李斯乃滅舊不足恃也顧所信何如耳然則斯言殆可以廢矣噫古之言理者罕能盡其説建一言立一辭則臲而不安謂之是可也謂之非亦可也混然而巳教于後世莫知其所以去就明者慨然将定其是非則拘儒瞽生相與羣而咻之以為狂為怪而欲世之多有知者可乎夫中人可以及化者天下為不少矣然而罕有知聖人之道則固為書者之罪也 縱囚論【歐陽修】 信義行于君子而刑戮施于小人刑入于死者乃罪大惡極此又小人之尤甚者也甯以義死不茍幸生而視死如歸此又君子之尤難者也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