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客觀的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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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并沒有積極的健康的思想與義理,并沒有暢通自己的文化生命,本着自己的文化生命以新生與建國。

    那對原初動機無成果,對那超越的形式的函義無成果的一陣風過去了﹐(因為其思想内容與 這相違反,自然無成果),人們也不講運動了,也不講文化了(亦根本無文化意識),而隻随那紛馳散亂的特殊内容而膠着了,而僵化幹枯了,而轉為淺薄的幹枯的理智主義,餖飣瑣碎的考據﹐轉而為反思想反義理。

    因為五四時的新文化運動,本無在生命中生根的積極的思想與義理,隻是一種情感的氣機之鼓蕩。

    它隻要求這,要求那,而并無實現"這"或"那"的真實生命,與夫本真實生命而來的真實思想與義理。

    情感的氣機鼓蕩不會久,自然是一陣風。

    而且無思想義理作支持的鼓蕩亦必久而生厭,因為其中本無物事故。

    此所以新文化運動後一跤跌入零碎的考據中,以為唯此考據方是真實而踏實之學問,以前之擾攘隻是造空氣之虛蕩,今空氣已成,自不需再有那種思想上的鼓蕩了。

    他們認為思想義理隻是空而無實之大話,隻是造空氣之虛蕩。

    他們說了大話,造了空氣,自收其堕落之果,所以再不準講思想與義理了。

    他們對于思想與義理來一個反噬,對于"文化"與"運動"來一個反噬。

    此即為學風士習之斲喪,吾所悲者即此耳。

    北大之潛德幽光豈不應再有發皇乎?就那原初動機,就那超越的形式的函義,相應如如,而以真實生命與夫本真實生命而來的真實思想與真實義理以實現之,此是北大之真德與真光。

    這實現隻有兩義:一、在客觀實踐中複活創造的文化生命,二、本自本自根的創造的文化生命以建設近代化的新中國。

    複活自本自根的創造的文化生命,便不能不有暢通自己的文化生命之積極的真實思想與真實義理。

    如是,五四時的新文化運動之負面的破壞的思想内容便不能不再來一個否定而歸于撥亂反正之正面的與健康的思想内容。

    此則必需扭轉那淺薄的幹枯的理智主義。

    至于考據,則其餘事。

    考據本身,并無不是。

    單看其套于何種學風,是否能有考據以上的識度與雅量耳。

    如此而恢弘北大之真德與真光,方是承載中國文化生命之北大,方是有文化意識與學術意識之北大。

    彼等堕落而歪曲了北大,乃是北大之罪人,篡竊了北大。

    吾焉得不悲?當年蔡元培先生氣度恢弘,培養學術自由、思想自由,能容納有真性情、真生命之學人,藏龍卧虎,豪傑歸焉,雖駁而不純,蕩而無歸,然猶有真人存焉。

    而今胡氏輩排除異己,窒塞聰明,斲喪生命。

    依草附木,苟且以偷生之無恥無知之徒,竟謂北大當年何故請熊十力為教授。

    此喪心病狂之壞種,竟爾竊據學府,發此狂吠。

    殊不知北大之所以為北大,正在其能請熊先生與梁漱溟先生諸人耳。

    庶孽無知,不但北大之罪人,亦蔡氏之罪人也。

    而被恬不知恥,猶假"北大"以偷生。

    彼區區者何足道,正為其謬種充塞,瞎卻天下人眼目耳。

     昆明謀事無成,乃函重慶張君劢先生,告以生活無着之況。

    彼無回音。

    後彼與其弟張公權(時任交通部長)視察滇緬公路。

    過昆明,下榻翠湖旅店。

    彼事前無通知也。

    早晨閱報,遵骝告予曰:"君劢先生來矣。

    往見否?"吾頗怒。

    既而曰:"往見。

    "乃于晚飯後直至翠湖旅店,敲門而入。

    彼一見,頗驚訝,謂:"何以知之?"曰:"見報耳。

    "乃問:"前上函,收到否?"彼答以未收到。

    于以知是公之無誠也。

    乃告以生活狀況,并謂《再生》在昆明不流行,當有一負責人以推銷之。

    吾此議乃暗示吾隻需要五十元耳。

    吾有此要求之權利, 彼亦有應此要求之義務。

    乃彼竟謂曰:"汝去租房子,帀好預算,即囑重慶寄款。

    "吾當時大怒曰:"謝謝你。

    "即離去。

    出而即決心與此輩斷絕關系。

    念吾自參加國社黨以來,在天津一年,在廣州一年,後返北平主編《再生》,皆與黨有關。

    在廣西,彼寫《立國之道》,昀後一章〈哲學根據〉﹐亦吾所寫。

    吾在廣西任教一年,彼即由廣西返重慶。

    時距不及一年,吾不知何以帀罪于彼,竟使彼如此相待。

    吾在昆明寫信給他,雲未收到,此妄語耳。

    即吾信中有不妥處,依與彼之關系,彼亦應當明言而教之。

    而竟以"未收到"對。

    其誠何在?吾困阨于昆明,謀事不成,無關系,吾不能回北大,吾亦無怨尤。

    惟此一不愉快之遭遇,吾終生不能無憾恨。

    吾信賴遵骝之友情,如兄如弟,毫無距離之感。

    彼解衣衣之,吾即衣之。

    彼推食食之,吾即食之。

    彼以誠相待,我以誠相受。

    我自念,我生于天地之間,我有生存之權利。

    而何況遵骝以誠相待,吾焉得再有矜持以撐門面?吾坦然受之而無愧:彼無望報之心,吾亦無酬報之念。

    蓋吾與彼之心境已超過施與報之對待,而進入一無人無我絕對法體之相契。

    遵骝誠有其不可及之性情與肝膽,吾亦誠有其不可及之帀朗與灑脫。

    吾當時有許多體悟:吾自念我孑然一身,四無傍依,我脫落一切矜持;我獨來獨往,我決不為生存委曲自己之性情與好惡;我一無所有,一無所恃,我黯然而自足,但我亦意氣奮發,我正視一切睚毗,我沖破一切睚毗;我毫不委屈自己,我毫不饒恕醜惡;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惡聲至,必反之,甚至嘻笑怒罵,鄙視一切。

    我需要驕傲,驕傲是人格之防線。

    我無饒恕醜惡之涵養與造詣。

    我在那階段與處境,我若無照體獨立之傲骨,我直不能生存于天地間。

    在那處境裡,無盡的屈辱、投降,不能換得一日之生存。

    我孑然一身,我無屈辱之必要。

    我無任何事上的擔負,我亦無屈辱以求伸之必要。

    而吾之真性清、真好惡,反在那四無傍依中,純然呈現而無絲毫之系絆;因此我不能忍受任何屈辱。

    是則是,非則非,如何能委曲絲毫。

    當時也許有意氣處,但大體是純潔的,向上的。

    由于我個人的遭遇,我正視我個人的存在的生命之艱難。

    由于國家的遭遇,我正視民族的存在的生命之艱難,我親切感到學風士習之堕落與鄙俗。

    我的生命的途徑必須暢達,民族生命的途徑必須暢達。

     我雖對遵骝之友情坦然受之而無愧,然吾帶累朋友,吾心中不能無隐痛。

    彼之經濟并不充裕,彼為吾奔走着急,而不露聲色,吾雖不露聲色而受之,吾心中尤不能無隐痛。

    痛之至,即對于君劢先生憾之至。

    這是我一生昀難堪昀窩囊之處境。

    暑過秋至,遵骝須返滬一行。

    吾送之車站。

    彼即留下七八十元,并謂若有所需,可向其姑丈相借,吾即領而受之。

    吾并非一感傷型的人,然當時直覺天昏地暗,一切黯然無光。

    淡然無語而别。

    當時之慘淡直難以形容。

    我事後每一想及或叙及,辄不覺泣下。

    魯智深在野豬林救下林沖,臨起程時,林沖問曰:"兄長将何往?"魯智深曰:"殺人須見血,救人須救徹,愚兄放心不下,直送兄弟到滄州。

    "我每讀此,不覺廢書而歎。

    這是人生,這是肝膽。

    我 何不幸而遇之,我又何幸而遇之。

    事後每與友朋笑談,大家皆目我為林沖,目遵骝為柴大官人。

     遵骝去後,我即函熊先生。

    時熊先生在重慶,正應馬一浮先生邀,共主講複性書院。

    熊先生力介吾進複性。

    馬一浮先生為山長,辭以無款。

    熊先生乃商之該時教育部長陳立夫,由教部支薪,以都講名義住書院。

    吾接熊先生函,考慮三日而應約。

    蓋吾向不與國民黨要人接頭也。

    然那時處境實是逼上梁山,又因熊先生作主。

    吾信熊先生可以作得主,遂決定前往而不辭。

    吾從熊先生,非就國民黨也。

    如此,吾可以對得起張君劢,對得起國社黨。

    君子絕交不出惡聲。

    吾已無參與任何現實政黨之興趣矣。

    然天下事并不如此之痛快,蓋吾之困阨尚未走完。

    決定應約後,翌日即得君劢先生之秘書馮今白來函,謂:"昆明聯大有詢問《立國之道》中之問題者,君劢先生托兄就地代答。

    "吾見之,勃然大怒,立即将書拆碎,擲于地而罵曰:"昏瞶無聊之匹夫,猶欲以貌似昏瞶掩其無誠而愚弄人耶?"吾當時不該回信,隻須直赴嘉定複性書院斯可耳。

    然思馮今白乃熟人,與張某有憾,與馮氏無憾也。

    遂回信言不久即赴重慶轉嘉定複性書院。

    屆時當相晤。

    到重慶,即赴"再生雜志社"與諸熟友晤面。

    (此着亦不斬截。

    吾常有順自然之情而來之拖泥帶水處。

    然吾亦需順此而至乎"情至義盡"而休焉,而内心之原則性之是非善惡以及應去應留,合與不合,則既定而不可轉。

    惟須在一時間過程中實現之。

    情至則不傷情,義盡則不違義。

    吾常以此自恨,亦常以此自慰。

    )諸友曰:"君劢先生知汝欲到複性書院,過渝時,務乞晤一面。

    吾曰:既來此,自必往拜。

    "遂相偕往晤。

    至,則君劢先生即曰:"汝不必去複性書院,現再生無人編。

    汝即可留此,負此責。

    "吾曰:"此不可能,已允去,不可翻覆。

    "彼曰:"吾當函馬一浮先生,允汝留此。

    "吾當時即不客氣相問曰:"再生,以前誰編?"曰:"梁實秋。

    ""彼辭幾日?"曰:"已兩月餘矣。

    "曰:"然則先生過矣。

    吾絕糧于昆明,汝不曾一顧。

    梁實秋先生辭職已兩月,汝不即函相邀。

    今見吾去複性,又欲留吾編再生。

    于情于理,無乃有虧乎?"言訖,遂僵。

    "汝終不留乎?"曰:"不留。

    "遂退。

    翌日,被托諸熟友﹐相勸慰,望必留此。

    皆曰:"言理,汝對。

    現在不言理,望念多年相處之情耳。

    "吾曰:"既無理,焉有情?"言訖泣下。

    複相偕﹐往晤。

    彼說許多,皆不中肯,亦無親切語。

    彼始終不道彼之錯抑吾之錯。

    惟見吾意甚冷,心甚傷,辭氣堅決,彼此黯然淚下。

    吾亦終不能絕情,乃心軟。

    遂曰:"此中有許多牽連。

    "乃告以吾去複性,薪水由教部支。

    彼即應聲曰:"吾當晤陳立夫,取得諒解。

    教部薪多少,黨中即以多少相報。

    惟此無前例耳。

    "吾曰:"吾非要挾薪金也。

    吾現在向學心切,時論雜文已無興趣。

    吾終不能如此浮泛下去。

    先生既堅相留,吾暫維持一時,俟大理民族文化書院成立,吾即前往讀書。

    吾既以從事學問為主,嘉定可,大理亦可。

    唯長主再生,則不可。

    吾亦不欲求殊遇,黨中諸友嘉定多少,吾即多少耳。

    "彼一一答應,惟薪金仍如教部數相給。

    吾為此靈台甚痛,精神壞極。

    吾知彼心中有芥蒂。

    芥蒂一成,無法相與。

    彼無挑破芥蒂之豪傑氣,亦無給人溫暖之長者風。

    此公直是一未能免俗之庸人耳。

     時敵機狂炸重慶,以及四川各地。

    吾欲至嘉定拜熊先生,船至叙府,水淺不得達,乃返。

    适接熊先生函雲:"汝勿來,吾已離去。

    "熊先生因日機炸嘉定,受傷,又與馬一浮先生相處不諧,遂毅然辭去,寄寓璧山獅子場國民小學校長劉冰若先生處。

    吾即由重慶往拜,薄暮始達。

    至則見師母補縀衣裳,并告以先生在裡屋,餘即趨入,時先生正呻吟榻上,一燈如豆,狀至凄涼。

    問安畢,相對而泣。

    并言人情之險。

    時同門韓裕文兄随侍,與先生共進退。

    (裕文兄抗戰勝利後去美,在美逝世,可傷。

    )晚間告以離嘉之故甚詳。

    翌日先生起床,精神稍佳,聚談甚樂。

    吾盤桓數日,返重慶,主持《再生》出版事。

    翌年,大理民族文化書院成,吾即去大理。

    君劢先生意不惬也。

    以講師名義住院,無所事事。

    彼令吾給諸生補改英文,吾曰:"彼有英文先生,吾何為?"曰:"汝不佳乎?"曰"當然不佳。

    "精神痛苦已極。

    該時,吾《邏輯典範》已在香港出版。

    吾即着手蘊釀《認識心之批判》。

    撰寫之餘,不免藉酒色以自娛。

    生命極蕭瑟。

    幸賴有此工作以凝聚内心之靈台,否則全散矣。

    靈台孤運,無陪襯,無滋潤,無外在之修飾,無禮法之整饬。

    現實自然生命一任其泛濫。

    人不理我,我不理人。

    心靈投于抽象之思考,自然生命則下墜而投于醇酒婦人。

    個體破裂之象由此帀其端。

    普遍性與特殊性趨于兩極化,此之謂個體性之破裂。

    此是生命離其自己而以種種因緣促成之結果,亦是昀痛苦之境地。

    整個時代在破裂,吾之個體生命亦破裂。

    此是時代之悲劇,亦是吾之悲劇。

    世人憧憧不能知也。

    惟友人君毅兄能知之。

    吾當時有雲:"生我者父母,教我者熊師,知我者君毅兄也。

    "當時與熊師與君毅兄有許多論學之信件,亦有許多至情流露之信件。

    惟此為足慰。

    惟此時所流露之生活之性情,以及吾生命之狀況,當時并不甚了解,即君毅兄之了解亦不及今日之透徹。

    蓋吾當時惟用心于抽象之思考,尚未至反照此生命病痛之本身。

     大理民族文化書院不三年,因政治關系而解散。

    吾亦情至義盡,與國社黨之關系從此終止。

    (後改為民社黨,吾即正式退出。

    )吾返重慶北碚金剛碑勉仁書院依熊師。

    勉仁書院為梁漱溟先生所籌設,熊師處其中,吾則間接依附也。

    勉仁諸君子對熊師亦大都執弟子禮,然精神氣脈則親于梁而遠于熊。

    吾與梁先生始終不相諧。

    吾雖敬佩其人,而不相契。

    遠在民廿五年秋,吾由廣州返北平。

    熊師商諸梁先生,欲其月供生活費。

    梁則答應而有條件:一、須至山東鄒平住相當時日﹐(其鄉村建設研究院在鄒平);二、須讀人生哲學;三、須不是政治利用。

    吾聞之反感立生,梁先生以聖哲自居,何故出此鄙言?熊師勉以少忍,可去鄒平一看。

    吾即乘回家之便,過鄒平。

    翌日晨,晤梁先生。

    問曰:"來此已參觀否?"曰:"已參觀矣。

    ""汝見雲何?"曰:"隻此不夠。

    "彼勃然變色,曰:"雲何不夠。

    汝隻觀表面事業,不足以知其底蘊。

    汝不虛心也。

    " 吾曰:"如事業不足為憑,則即無從判斷。

    "三問三答,不辭而别。

    吾由此知此人之氣質與造詣。

    吾嘗以八字評之:"锲入有餘,透脫不足"。

    自此睽隔,終無由得通。

    吾茲間接依附其中,精神亦極不安。

    勉仁諸君子視梁若聖人,吾益起反感。

    彼等于梁五十生慶,集文頌揚,吾以不解相辭,彼等函梁謂勉仁書院一切須待梁主持。

    熊師知之,亦不樂。

    時梁在港從事政治活動,太平洋戰争爆發,香港淪陷,梁乘帆船于驚濤駭浪中渡至澳門。

    彼函其子述此段經過,甚自負。

    有雲:"吾不能死,吾若死,曆史必倒轉,尚有若幹書,當世無人能寫。

    "(大意如此,其語氣比此還甚。

    )熊師見之,移書讓之,謂其發瘋。

    彼覆書謂:"狂則有之,瘋則未也。

    "種種不愉快,釀成熊師脾氣爆發,大罵勉仁諸君子。

    然發後亦無事,即梁先生究亦是克己守禮之君子,與俗輩不同也。

    其年秋,吾至成都華西大學任哲史系講師。

    此為吾正式獨立講學之帀始。

    時為民國卅一年也。

     念自廣西以來,昆明一年,重慶一年,大理二年,北碚一年,此五年間為吾昀困阨之時,亦為抗戰昀艱苦之時。

    國家之艱苦,吾個人之遭遇,在在皆足以使吾正視生命﹐從"非存在的"抽象領域,打落到"存在的"具體領域。

    熊師那原始生命之光輝與風姿,家國天下族類之感之強烈,實帀吾生命之源而永有所向往而不至退堕之重大緣由。

    吾于此實體會了慧命之相續。

    熊師之生命實即一有光輝之慧命。

    當今之世,唯彼一人能直通黃帝堯舜以來之大生命而不隔。

    此大生命是民族生命與文化生命之合一。

    他是直頂着華族文化生命之觀念方向所帀辟的人生宇宙之本源而抒發其義理與情感。

    他的學問直下是人生的,同時也是宇宙的。

    這兩者原是一下子沖破而不分。

    隻有他那大才與生命之原始,始能如此透頂。

    這點倒更近乎中庸易傳的思想。

    若順西方哲學的路數,自科學知識成立後,經過康德的批判哲學,則宇宙論即不能孤離地講。

    必須通'過"如何可能"的追問,自"主體"以契之。

    如是,宇宙論必有認識論為其根據,因而自宇宙論以至人生,與自人生論以通宇宙,遂判分而為理路上之兩來往,而以"從宇宙論說下來",為非批判的。

    熊師的學問,在某義上,有"從宇宙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