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處篇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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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鑒》而得《胡注》之啟示者也,誰謂讀史僅知考證而已! 唐憲宗元和十二年,初,吐突承璀方貴寵用事,為淮南監軍,李鄘為節度使,性剛嚴,與承璀互相敬憚,故未嘗相失。

    承璀歸,引鄘為相,鄘恥由宦官進,及将佐出祖,樂作,鄘泣下,曰:“吾老安外鎮,宰相非吾任也!”至京師,辭疾不入見,不視事,百官到門,皆辭不見。

     注曰:史言李鄘知恥。

    (二四〇) 李鄘知恥,則蔡京為不知恥,京之相由童貫也。

     唐文宗太和九年,王涯有再從弟沐,家于江南,聞涯為相,跨驢詣之,涯許以微官,自是旦夕造涯之門以俟命。

    及涯家被收,與涯俱腰斬。

    舒元輿有族子守謙,願而敏,從元輿者十年,一旦忽以非罪怒之,日加譴責,守謙不自安,求歸江南。

    元輿收族,守謙獨免。

     注曰:王沐之并命,躁之禍也;舒守謙之幸免,願之馀福也。

    禍福之應,天豈爽哉!(二四五) 故君子貴淡泊甯靜。

     唐宣宗大中四年,吏部侍郎孔溫業,白執政求外官,白敏中謂同列曰:“我輩須自點檢,孔吏部不肯居朝廷矣。

    ”溫業,戣之弟子也。

     注曰:孔溫業之操行,不見于史,時人蓋以其家世而敬之。

    (二四九) 唐僖宗乾符五年,時連歲旱蝗,寇盜充斥,耕桑半廢,租賦不足,内藏虛竭,無所佽助。

    兵部侍郎判度支楊嚴,三表自陳才短不能濟辦,辭極哀切,诏不許。

     注曰:人見美官,誰不欲之,乃有辭而不獲者,可以觀世道矣。

    (二五三) 宋理宗初年,崔與之自成都乞歸廣州,除帥長沙,帥江南,除吏部尚書,皆力辭,至親灑宸翰以趣之。

    金亡,朝議取三京,聞之頓足浩歎。

    繼而予祠亦辭,拜參知政事,拜右丞相,皆終辭,至十有三疏。

    黃東發曰:“公之不作相,天下至今高之,公豈以不作相為高者哉!天下安危,繫于邊阃,或乃視為貨賂交私之地,公帥淮帥蜀,嘗獨盡心焉,而不得行,天下事已可知矣。

    及金滅鞑興,正國家當憂危之日,反挑強敵,以開厲階,天下事又可知矣,尚何相為,公豈得已而辭者哉!”語見《古今紀要逸編》。

    宋之将亡,諸大臣更相率遁去,鹹淳四年正月,至有诏書為之切責,曰:“迩年近臣,無謂引去以為高,勉留再三,弗近益遠,往往相尚,不知其非義也,亦由一二大臣嘗勇去以為衆望,相踵至今。

    朕于諸賢,允謂無負,其弗高尚,使人疑于負朕。

    ”诏見《宋史》四六《度宗紀》。

    此身之所親值,土崩之勢,甚于乾符,猶謂美官足以縻人乎! 唐僖宗廣明元年,黃巢以太常博士皮日休為翰林學士。

     注曰:陸遊《老學庵筆記》曰:“《該聞錄》言&lsquo皮日休陷黃巢為翰林學士,巢敗被誅&rsquo,今《唐書》取其事。

    按尹師魯作《大理寺丞皮子良墓》,稱:&lsquo曾祖日休,避廣明之難,徙籍會稽,依錢氏,官太常博士,贈禮部尚書。

    祖光業,為吳越丞相。

    父璨,為元帥府判官。

    三世皆以文雄江東。

    &rsquo據此,則日休未嘗陷黃巢為其翰林學士被誅也。

    小說謬妄,無所不有。

    師魯文章傳世,且剛正有守,非欺後世者。

    ”(二五四) 談允厚《通鑒補後序》,謂《通鑒》有七病,其一曰誣,引孫光憲《北夢瑣言》皮日休事為證,然身之先已引《老學庵筆記》辨之。

    《筆記》所據者尹師魯撰皮氏子孫墓,墓當然不能載其祖宗從“賊”。

    然公山之召,可為東周;佛肸之往,無傷堅白,亦不必為日休辨矣。

     唐昭宗景福二年,以柳玭為泸州刺史,玭嘗戒其子弟曰:“凡門地高,不可恃也。

    立身行己,一事有失,則得罪重于他人,死無以見先人于地下。

    故膏粱子弟,學宜加勤,行宜加勵,僅得比他人耳。

    ” 注曰:使柳氏子侄常能守玭之戒,各務修饬,雖至今為名家可也。

    (二五九) 身之此言,蓋有感于柳氏子侄之有璨也。

     唐昭宗天祐元年,以柳璨為右谏議大夫、同平章事。

    璨,公綽之從孫也。

     注曰:自元和以來,柳氏以清正文雅,世濟其美,至柳璨而隤其家聲。

    所謂“九世卿族,一舉而滅之”,柳玭之家訓為空言矣。

    (二六四) 璨見《唐書·姦臣傳》。

    厚結朱全忠,與蔣玄晖、張廷範謀殺所仇媢有宿望大臣二十馀人于白馬驿,全忠不善也。

    又嘗脅昭宣帝揖讓授終,請自行進拜司空為冊禮使,然卒為全忠所惡,殺之。

    臨刑自呼曰:“負國賊柳璨,死其宜矣!”此身之所以為柳氏痛惜之也。

     唐昭宣帝天祐二年,初,禮部員外郎知制诰司空圖,棄官居虞鄉王官谷,昭宗屢徵之不起。

    柳璨以诏書徵之,圖懼,詣洛陽入見,陽為衰野,墜笏失儀。

    璨乃複下诏,略曰:“既養高以傲代,類移山以釣名。

    ”又曰:“匪夷匪惠,難居公正之朝,可放還山。

    ” 注曰:柳璨言司空圖既非伯夷之清,又非柳下惠之和。

    且朝政如彼,而璨自謂公正。

    《通鑒》直叙其辭,而媺惡自見。

    (二六五) 以圖視璨,猶糞土耳。

    璨乃倚全忠勢,藉诏書斥之,邪正不明,媺惡倒置若此。

    《司空表聖集》有句雲:“漢兒盡作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其柳璨之謂乎,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