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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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口,豬大腸一想:此番代理,毫無生法,連日查考各項公款,卻都由公中撥給的少,由前任同地方紳民捐存的多,一時難以裁扣,又兼施有功的幕友還留在署中,礙于耳目。

    他自己隻帶了兩三個人,派為賬房雜務,又用了兩個親信家丁,派為錢漕稿案,其餘刑錢兩席,是打了包封托鄰近代辦,以緻所辦公事,不能湊手。

    他原存着五日京兆的心,在公事上隻想搜索弄錢,有錢可弄的,便胡亂翻覆,無錢可弄的,便還個照例門面。

    至于官司上頭,隻因那自由村幾年以來文學大興,民風純正,沒有什麼健訟的人,每逢呈期狀子不過收得寥寥幾張。

    若是叫施有功久任下去,合着黃繡球諸般布置,真可做得到小巴黎、小倫敦的世界。

    偏是換了這豬大腸,不道是政簡刑清,正好修明禮教,隻嫌尋不出貪贓枉法的錢,刮不出什麼地皮,鎮日價愁眉苦臉,盤算法門。

     一日,他賬房師爺同他一個門稿二爺在街上閑步,看見好幾處女學堂,回來說與豬大腸。

    豬大腸并不在意。

    那門稿二爺便道:“女學堂原是時新名目,可别處不像這裡有這樣多,老爺可查查案卷,共有幾處?那個是報到上司立過案出過奏的?那個隻在本和門立案?沒有報過上司的,其中或是可裁可并,或是借件事情,封掉了他。

    大約一處有一處的款子,不論是裁是封,款子總要另外清理,那時聚齊了,提到公中,抖亂了還他一篇胡塗帳,定歸落得點好處。

    照這一樁,把那男學堂以及各處演說生的經費都查一查,再加那巡警局用的司事兵勇,也撤些裁些,合起來怕不成個大宗?我們橫豎兩三個月,等到查過辦過,交給後任,老爺在上頭是很有面子的,更不怕什麼。

    況且又不侵蝕公款,不過把這些帳從新撥一撥算盤珠兒,七折八扣的挖些零頭,保不定當中也有個大注兒可以吃得,就不枉這一番代理的辛苦了。

    ” 賬房師爺随手便叫豬大腸依着門稿的話傳進書辦,當面吩咐:即日開具清冊,送呈查核。

    書辦當時就回稱:“隻有小學堂是書院所改,用的是書院舊款;中學堂是施老爺籌辦,詳過上司;其餘女學堂演說生,半系當地紳士創成,半系施老爺捐廉幫助。

    那城西女學堂,更是幾位紳士女太太所辦,辦得最早,所有各學堂使用支費,都各有經理,不歸衙門報銷。

    除了中小學堂及巡警局,演說生幾種經費,房裡還可去查得問得,開得冊子,以外要老爺延訪紳士,房裡不便去問,隻怕多是自用自銷,老爺也問不出的。

    ”那門稿二爺在旁對着豬大腸道:“照這樣說,女學堂都是民間私辦的了。

    民立學堂,原不在禁例,但老爺新到這裡,總得查考查考。

    叫書辦下去,趕緊開個單子上來,那個是誰家紳士獨辦的?那個是前任施老爺幫助的?一共有多少處?連那中小學堂演說生每月開支用若幹,一起開得清清楚楚,不許遺漏。

    ”豬大腸道:“很好,就要這麼辦哩。

    ”書辦領命退出。

    地方上早已哄動,人人笑罵。

     黃通理自問他頭一天接印,管押演說生的事,就曉得豬大腸必有個推翻全局的手段,疊經防備,與張先生、黃繡球幾次函商,隻是暗觀動靜,一面寫信詳告施有功,托他再寫信與豬大腸,将地方上的事細細分疏,請他不可輕易更改。

    揀了幾件要緊的,如學堂、演說兩事,補詳了上司,原想保住一切,不緻變局,不料施有功來信在後,豬大腸利令智昏,全然不顧。

    施有功補詳上司,上司的批饬更遲。

    這裡豬大腸催著書辦開列清單上去,他便拜紳士、查款項、裁教習、并學堂,劈列拍拉,一齊下手。

    黃通理早見機辭去中學堂教習,惟有自辦的家塾女學堂,照常教授。

    豬大腸挑不出什麼眼兒,無從挾制。

    等到上司把施有功的詳文批準,饬知來到,他也詳報出去,無可挽回,弄得怨恨交加,人心惶惑。

    黃通理終日的搓手跳腳,道:“是好端端一座錦繡圍屏,給黃繡球已繡到七分功程,竟被豬大腸一把剪刀,剪成破碎,這個沒有地方自立之權,不能恢複。

    ”于是在黃繡球信中,說到此話。

    黃繡球想到“地方自立”四字,恨不得即刻回來,驅逐了豬大腸,豎起自立的旗号,立圖恢複。

    幸被那邊施有功挽留勸導,隻打發張先生、複華二人回來,察看情形。

    這且不提。

     再說施有功到了調任的地方,那地方果然锢蔽不通,士風尤其鄙陋,隻有孔員外捐一千串錢設的一個學堂。

    這學堂裡就還是從前在書院當山長的一位老廪生,充了教習。

    大大小小學生,約莫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