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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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再換一回,弄得家資告罄,人也弄得困苦不堪。

    經了十八年工夫,才弄成了。

    又西人馬達加斯加,他以傳教為業,傳了十年,才得着一個信徒。

    孟德斯鸠做了一部書,叫《萬法精理》,也做了二十五年工夫。

    亞丹。

    斯密做一部《原富》,也有十幾年才做好出版。

    他那國中人,就記着他那書出版的年分,作為理财學的誕生年分,何等鄭重!可想:事不在乎急,在乎成,又在成而可傳。

     “中國自仿辦新法以來,不論什麼事,都要急切求效。

    有些少年勇猛的,憑着一時血性,做起事來,霹靂火箭,就同一刻都等不得的。

    及至草草的放了一響,還沒有看見煙焰,倒又都退去幾十裡路,從此便意懶心灰,不複過問。

    更有一班憑空的無事無端,口口聲聲說【不怕流血,不怕破壞】,及至遇着了點小事,不要說流血,就連皮肉都幹系不着的,他早已躲閃了,不見個人影。

    這兩種人,論他們本心,都是可與有為的,不過沒有受得教育,合着中國的一句舊話,叫做【少不更事】而已。

    至于那誤認天賦之權的,剽竊外國哲學的皮毛,借着愛國保種為口頭禅,卻一旦要滅他自己的家門,殺他自己的父母。

    家尚不愛,何愛于國?父母生自的血種,尚不欲保,還講保什麼種來?一戴了頂日本帽子,一穿了雙洋式草履,昂然入市,把酒色财氣看為英雄豪傑的份内常事,甚而借着妓女優伶,講求運動,這些人物,就隻可陳設在中國博覽會中,供東西各國的人冷嘲熱笑了。

    我這唠唠叨叨講下來,不是阻黃妹妹的一片好意,也隻叫是話逢知己,說得暢快罷了。

    ” 當時黃通理、黃繡球兩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張先生也連連點首說:“這般看來,還是我們村上風氣安頓些。

    ”畢太太道:“這又不然。

    我說的是開通以後的流弊,内地未曾開通,其弊猶如頑痰一般,結成痞塊,橫在喉嚨裡,或是頂在胸口,久之飲食難進,氣脈不舒。

    不把那痰化開來,一霎時痰涎湧塞,死了還無人得知,豈不可惜?那開通以後的弊端,猶如頭上生了疖子,腿上生了流注,七穿八洞,膿血淋漓,歸不到一處去。

    兩種病,看似生頑痰的不覺得些,其實也是不可忽略的症候。

    試問地方上人人不開通,就好比人人起了頑痰,那還要得?我是業醫的,你們不要笑我三句不離本行,可是不是呢?我此番去後,一定兩三個月内就來,拿錢在上海買些學堂應用之物來送給你們;或者我附着你們,也來設個醫院。

    ” 張先生與黃通理夫婦都說:“如此甚好,那買物買書的款子,也不客氣,就等你帶了來再還。

    ”畢太太說:“這又差了,黃妹妹不是說那美國萊恩女士言道:苟得無量數之财産,願盡為教育界之資本。

    這就算我步那萊恩的後塵,贊成我黃妹妹的正事,将來指望黃妹妹竟同萊恩一樣,執了教育會的牛耳,我就同萊恩所遇的一位朋友,叫做喜齊确科的,前來祝賀,仿他的祝詞道:吾不為黃繡球賀,吾為黃繡球果然繡成了地球賀。

    這不比坐在黃金世界上還要快樂嗎?”說得大家歡喜非常。

    其時已近申牌時分,張先生的妻子們又安排了點心,大家吃過,閑文不表。

     且說張先生談過了心,說要到衙門裡去走上一遭,回來再送畢太太登舟。

    黃通理也要先回去一趟,二人出了大門。

    這裡内眷們從新談些别的事情。

    黃繡球想起他堂房兄弟複華的事,要與畢太太說明,便趁着畢太太獨自進房的當口,跟了進去,拉她坐下來,問:“姊姊從廣東一路而來,怎麼不帶個女仆,倒用個男管家的?”畢太太道:“這人原是好人家的人,我順便收留他,帶他回南,并不當他用人看待。

    ”黃繡球一聞此言,心上一喜,又問:“姊姊收留他有了幾時?曉得他是南邊何處人?”畢太太說:“我隻問過他,說是生在南邊,十三四歲就從福建被人販賣到廣東,當了豬仔逃出來的。

    你何以忽然盤問這個?”黃繡球覺的一陣心酸,像要掉下淚來。

    正在回答不出,他那兄弟複華,跟着一個老婆子,引到畢太太房門口,說了些話。

    畢太太卻不理會他,隻把眼睛瞟住了黃繡球。

    要知複華說的什麼話,黃繡球怎樣同畢太太說明,請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