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吳 市

關燈
年輕的妻過着平靜的歲月,但宇宙間沒有不變的事,一旦那林澤開辟為楚王的獵場,楚國的貴族在他的四圍建起一座一座的别墅,也有些女人不三不四地唱些外國歌,也有呼盧喝雉的聲音攪得他不能安眠&hellip&hellip他會不會搖身一變,變為今日的專諸呢?他覺得,楚狂變為專諸的日子一定也不遠了。

     子胥立在街頭沉思時,那群人早已散開了,街上越來越寂靜,他也越想越遠。

    看着專諸門前的魚鱗蝦皮忽而化為林澤中的麋鹿雉雞,楚狂的藜實袋裡也忽然會露出明亮的匕首,而楚狂的妻與專諸的老母忽然融合為一個人了&mdash&mdash甯靜而樸質的女性。

     有人在拍子胥的肩,使子胥吓了一跳,這對于他是多麼生疏,他久已不曾經驗過這肩上的一拍了。

    他悚懼地回轉頭來,面前是一個久已忘卻的面貌。

    他端詳一些時,才認識出是少年時的一個同學,以研究各國的國風見稱,後來各自分散,彼此都已忘記,不知什麼樣的運命把他送到吳國來了。

    那人望着子胥,半驚半喜地說: &ldquo我看你有些面熟,我不敢認,你莫非是精于射術的子胥嗎?你怎麼也會到這裡來呢?&rdquo子胥還沒有回答,那人便接着說,&ldquo我在這裡已經很久了,這裡的同鄉并不少。

    我在這裡教音樂,你知道,一個新興的國家是怎樣向往禮樂&hellip&hellip&rdquo 子胥不願意遇見熟人,他聽了這話,面前好像又看見有一片污泥,同時他想起方才專諸所罵的外國歌,必定是這類的人給傳來的。

    那人不管子胥在想什麼,卻興高采烈地說下去: &ldquo你來了真好,這裡也有同鄉會,自從申公丞臣以來,我們楚人在這裡都很被人歡迎,不管是文的,或是武的。

    你知道嗎,一個新興的國家是多麼向往禮樂!我還記得,你的射術和劍術都很好,你不愁沒有飯吃。

    我除卻教授音樂,還常常做幾首詩刻在竹闆上,賣給當地的富商們,他們很願意出重價呢&hellip&hellip &ldquo前些天還來了一位同鄉,據說他研究過許多年的曆史,他在這裡一座廣場上講齊桓、晉文、秦穆、楚莊稱霸的故事,說得有聲有色,招來了許多聽衆。

    每個聽者都要繳納一個貝殼,坐在前排的一個大貝殼,坐在後排的一個小貝殼。

    講了幾天,他背走了好幾口袋貴重的貝殼&hellip&hellip &ldquo你知道嗎,在吳、越的邊境上還有許多野人,他們是斷發紋身的,發斷了的确不好看,但是身上的雕紋有些的确很美麗呢。

    我們可以把這些雕紋描下來,還收集一些他們的用具,帶到城裡來給大家看看,從這上面也可以賺不少的錢&hellip&hellip &ldquo誰說時代亂不容易找金銀呢?金銀到處都是。

    &rdquo 子胥聽着這些話,真是聞所未聞,好像另外一個世界裡的事,他無法回答。

    隻是由于那人誇獎他的射術,他忽然想起一個精于射術的朋友,這人在許久以前就離開了楚國,聽說到東方去了,他倒想趁這機會打聽打聽這人的下落。

    他說,&ldquo我的射術和劍術早已荒疏了,這時我卻想起一個精于射道的朋友,不知他是不是在這裡?&rdquo 那人愣了一下,立即說道:&ldquo你說的是不是陳音?&rdquo &ldquo是的&mdash&mdash是陳音。

    &rdquo &ldquo陳音幾乎和我是同時來的,現在到越國去了。

    從他那裡我得到不少關于射道的資料,你知道,我是研究詩的,從他的口裡我聽到了那首最古的詩&mdash&mdash 斷竹,續竹, 飛土,逐肉。

     這詩有多麼簡練,隻有古人才能做得出來。

    &rdquo 子胥早已忘記了這個名字,如今忽然想起,好像一個寶貴的發現,但是到越國去了,他立即感到無限的失望;這正如在人叢中出乎意外地露出一個久未見面的朋友,可是一轉眼,他又在人叢中消逝了。

    子胥的神情很不自然,不住地發呆,那人也覺得兩人中間好像有些話說不大通似的,又看了看子胥,把同鄉會的地址告訴他,說一句:&ldquo我看你這樣子,也很匆忙,我們明天再見,我還要趕忙去教某某小姐鼓瑟。

    &rdquo說完便匆匆地走去了。

     子胥望着那人走遠,他想,假如陳音也在這裡,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