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我的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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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我先前根本沒料到我們仨可以不受驚擾地聚在一起;我當時覺得好像親切的舊時光又回來了。

     我們一起在火爐邊吃飯。

    皮果提想伺候我們,可母親不讓她這樣做而叫她和我們一起吃。

    我用我的那隻繪有鼓滿帆的戰艦的褐色盤子,我不在家時,皮果提一直把它藏在什麼地方,她說就是給她一百鎊她也不肯打破它。

    我用我的那隻刻有“大衛”字樣的舊杯子,還用我的那些不會割傷手的小刀小叉。

     吃飯時,我想這是把巴吉斯先生的話告訴皮果提的好機會了。

    我還沒把要告訴的話說完,她就開始笑起來了,并用圍裙蒙住臉。

     “皮果提!”母親說,“怎麼了?” 皮果提笑得更厲害了。

    我母親想把她的圍裙拉開,她反而蒙得更緊,好像用一條口袋把她頭包住了一樣地坐在那裡。

     “你在幹什麼呀,你這個蠢東西?”母親笑問道。

     “哦,那該死的人!”皮果提叫道,“他想娶我呢。

    ” “他和你很般配,是嗎?”母親說。

     “哦!我不知道他,”皮果提說,“别問我。

    他再好我也不要他。

    我不嫁任何人。

    ” “那麼,你為什麼不把這告訴他呢,你這可笑的家夥?”母親說。

     “把這告訴他,”皮果提隔着圍裙往外看着答道。

    “他從沒對我提起過有關那事的一個字。

    他心裡更清楚,隻要他敢對我說一個字,我就一定會-他一耳光。

    ” 我相信,她當時的臉色比任何時候更紅,比任何一張臉都紅。

    每次她大笑一陣後就又蒙上臉,這麼大笑過兩或三次後,她才又繼續吃飯。

     我看出,雖然在皮果提注意到時我母親也微笑,但她變得更加嚴肅、更若有所思了。

    一開始我就發現她變了。

    她的臉依然很秀美,卻看上去憂傷脆弱;她的手那麼瘦骨伶丁,那麼蒼白,我覺得幾近透明了。

    但這還不全是我現在說的變化,我說的是她的氣質變了。

    她變得焦慮不安。

    終于她親熱地把手搭在她的老仆人手上,她說: “皮果提,親愛的,你不會結婚吧?” “我,太太?”皮果提瞪着眼答道,“上帝保佑你,我不會。

    ” “不會很快結婚吧?”母親溫柔地說。

     “永遠不會!”皮果提大聲說。

     母親握住她的手說: “别離開我,皮果提。

    和我在一起吧。

    也許不會很久了。

     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呢?” “我離開你,我的寶貝?”皮果提叫道,“怎麼着我也不會的呀!怎麼了,你那小腦袋裡想些什麼呀?”皮果提已習慣于有時把我母親當一個孩子那樣來對其交談了。

     可是母親除了表示感謝沒說什麼别的,皮果提就又照她的那方式繼續說: “我離開你?我想我了解我自己。

    皮果提離開你?我倒想看看她試着這麼做呢!不,不會的,不會的,”皮果提抱着胳膊搖頭說,“她不是那種人,我親愛的。

    如果她這麼做了,有些貓會開心,但是它們開心不了。

    它們會更煩惱呢。

    我要和你在一起,直到我變成一個孤拐倔犟的老婆子。

    等我太聾了,太跛了,太瞎了,牙掉光了說話也說不清了,成個廢物了,連别人都懶在我身上挑刺了。

    我就去我的衛衛那兒,請他收留我。

    ” “那樣的話,皮果提,”我說,“我一定會很高興看到你,像歡迎一個女王一樣歡迎你。

    ” “上帝保佑你那難得的好心腸!”皮果提叫道。

    “我就知道你會那樣做!”于是她又親了我一下,對我的善意表示感謝,再用圍裙蒙住臉來把巴吉斯取笑一番。

    那以後,她從搖籃裡抱出那嬰兒來喂他。

    那以後,她收拾了飯桌;再以後她換了一頂帽子,拿着她的針線匣和尺子、還有那塊蠟燭頭走進來,一切都和原先的一模一樣。

     我們向爐而坐,愉快地談話。

    我告訴她們說那克裡克爾先生是多麼嚴厲的先生,于是她們對我深表同情。

    我告訴她們斯梯福茲是多好的人,怎樣保護我,于是皮果提說她要步行二十英裡去看他。

    那嬰兒醒來時,我把她抱起來,親熱地照顧他。

    他又睡着後,我就依已間斷好久的老習慣那樣爬到母親身邊坐下,手摟住她的腰,小紅臉蛋貼在她肩頭,能感覺到她美麗的秀發垂在我身上——我記得,我常把她的頭發想作天使的翅膀——我真快樂呀。

     我坐在那兒看着那爐火,在那燒紅的煤塊中好像看見了幻景,我幾乎堅信我根本就沒離開家過,而默德斯通先生和默德斯通小姐不過是那幻景,随着火光暗淡時會消失,我記憶中的一切都是假的,隻有母親、皮果提和我才是實實在在的。

     皮果提盡她目力所及地補一隻襪子,她坐在那裡,把那襪子像手套一樣戴在手上,右手執針,火光一閃亮時她就馬上縫一針。

    我總想不出她從哪兒找出這麼些要補的襪子。

    從我躺在搖籃裡起,她就似乎隻幹這一種針線活而沒縫過别的。

     “我想知道,”皮果提說道,她有時會對一些最意想不到的問題發生興趣要探究,“衛衛的姨婆不知怎麼樣。

    ” “哦,皮果提!”我母親從沉思中清醒過來說,“你說的話真糊塗!” “是啊,可我的确想知道呢,太太。

    ”皮果提說。

     “是什麼使你想起這麼一個人了?”母親問道,“這世上再沒别的人好想了嗎?”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皮果提說,“我的頭腦從來不能挑選該想的人,這隻可能是我太蠢的原故。

    他們随意來去,他們也随意不來不去。

    我想知道她怎麼樣了。

    ” “你真荒唐,皮果提,”母親答道,“人們會以為你在盼她再來一次呢。

    ” “天哪,千萬别!”皮果提叫道。

     “好吧,那就别再談這種不快的事了,這才是好人,”母親說,“無疑,貝西小姐把自己關在海邊那小屋裡,要永遠呆在那裡了。

    不管怎麼說,她不會再來打擾我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