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我家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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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幻想中升華出某種東西,并使她在我心目中成了天使。

    即令在哪個晴和的早上,她展開一雙小翅膀從我眼前飛走,我也決不會認為不可思議。

     我們常常相親相愛地在雅茅斯霧朦朦的老海灘上散步,走了一個鐘頭又一個鐘頭。

    日子就這樣被我們悠悠地度過,時光就像一個總也長不大的孩子在自得地戲嬉。

    我告訴愛米麗,說我愛她至極,如果她不承認她也愛我至極,我就隻好用刀殺死自己。

    她說她愛我至極,我也深信她愛我至極。

     說到什麼不門當戶對,太年輕,或其它的障礙困難,我和小愛米麗壓根沒這種感覺,也沒這種苦惱,因為我們就沒有将來。

    我們根本不去設想如果長大了會怎麼樣,也不去設想如果我們更年幼會怎麼樣。

    晚上,我們親親熱熱地并肩坐在小櫃子上時,我們就成了高米芝太太和皮果提誇贊的對象,她們常小聲說:“天哪!多好看哪!”皮果提先生在煙鬥後對我們微笑,漢姆整個晚上什麼也不幹就隻咧着嘴笑。

    我想,他們覺得我們可愛,就像他們會覺得一個好看的玩具或袖珍的羅馬劇場模型可愛一樣。

     不久,我就發現雖然高米芝太太和皮果提先生住在一起,她卻并不像人們事先以為的那麼好相處。

    高米芝太太的性子相當擰,在這麼一個狹小的住處,她卻那麼經常地抽泣,弄得大家都不舒服。

    我想,如果高米芝太太自己有一個屬于她自己的方便房間可以避進去,一直在那兒呆到她精神振作了再出來,那于大家都要好得多。

     皮果提先生不時去一家叫快活地的酒店。

    我們到後的第二晚或第三晚他沒在家,高米芝太太就擡頭望着那個荷蘭鐘,在八點到九點之間,她說他是在那個地方,還說她一早就知道他會去那兒的,所以我知道了這事。

     高米芝太太一天到晚都怏怏不樂。

    上午火爐冒煙時,她就哭了起來。

    當那不愉快的事發生時,她就說這話:“我是個苦命的孤老婆子,一切都和我過不去。

    ” “啊,煙就要散開的,”皮果提說——我說的還是我們的皮果提——“再說,這煙也不隻是讓你一個人不待見,我們也都不待見它。

    ” “我覺得它更不待見我。

    ”高米芝太太說。

     那一天很冷,寒風徹骨。

    火爐前專屬高米芝太太的那個位置在我看來再暖和惬意不過了,而且她的那把椅子也是最舒适的。

    可那一天偏偏什麼都不如她意。

    她一個勁埋怨天氣冷,怨冷氣不時襲擊了她的背(她管那種襲擊叫“偷偷地爬。

    ”)最後,她為此流淚,并又說她是一個苦命的孤老婆子,一切都和她過不去。

     “當然很冷,”皮果提說,“每一個人都一定有這種感覺。

    ” “我比别人更覺得冷,”高米芝太太說。

     吃飯時也是這樣。

    上菜時,我是被視作貴客而享受優先的,給我上完菜後就馬上給高米芝太太上。

    魚小而多剌,土豆又有點糊了,我們也都承認對這有點失望。

    可高米芝太太說她比我們更失望。

    她又哭了起來,并且十分悲傷地又把前面那番宣言再陳述了一番。

     于是在皮果提先生晚上九點左右回家時,情形總是這樣——高米芝太太總是心境極凄涼痛苦地坐在她那個位子上織毛線。

    皮果提一直挺快活地做手工。

    漢姆在補一雙很大很大的水靴;我呢,就和小愛米麗坐在一起,并念書給她聽。

    除了歎氣,高米芝太太什麼話都沒說,而且打吃茶時候起,就沒擡過眼睛。

     “咳!朋友們,”皮果提先生坐下時說,“你們大家都好啊?” 我們都說點什麼,或表示出什麼神情以示歡迎他,隻有高米芝太太對着她的毛線活搖搖頭。

     “這麼不快活,”皮果提先生拍一下手道,“快活一點兒,好媽媽!”(皮果提先生的意思是說“好姑娘。

    ”) 高米芝太太沒表現出半點打起精神的樣子。

    她掏出一條舊的黑手帕擦起眼睛來,而且擦了一下後不但不把它放回口袋,反而拿在手裡又擦了一下,而且依然不放回口袋,随時準備再用來擦眼睛。

     “這麼不快活,太太!”皮果提先生說。

     “沒什麼,”高米芝太太答道,“你是打快活地回來的吧,丹?” “可不是,我今晚在快活地休息了一小會兒,”皮果提先生說。

     “我真抱歉,把你逼到那裡去了。

    ”高米芝太太說。

     “逼?我可不是被逼着去的,”皮果提先生說着坦誠地笑了起來,“我可是巴不得去那兒呢!” “是啊,巴不得,”高米芝太太說着搖搖頭,又擦起了眼睛,“是呀,是呀,非常巴不得。

    我真抱歉,是因為我你才這麼巴不得去那兒的。

    ” “因為你?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皮果提先生說,“别信這個。

    ” “是的,是的,就是因為我,”高米芝太太哭着道,“我知道我是什麼人。

    我是個苦命的孤婆子,不但什麼事都和我過不去,我也和所有的人都過不去。

    是的,是的,對這點我比别人還感受得多,也表現得更多。

    這都是我命不好。

    ” 我坐在那兒看到這一切時不禁想:這不好的命都延伸到這個不是高米芝太太的家的每個成員身上了。

    但是皮果提先生沒這麼反駁,他所做的回答隻是懇求高米芝太太快活起來。

     “我不是我所希望成為的那種人,”高米芝太太說,“遠遠不是。

    我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我的煩惱把我弄得性子别扭。

    我總感到那些煩惱,就是它們使我性子這麼别别扭扭。

    我希望我能感覺不到那些煩惱,可我就是做不到。

    我真巴不得我能對那些煩惱無動于衷,可我也做不到。

    我使這個家不快樂,對這點我一點也不懷疑。

    我讓你妹妹整天不快樂,還有衛少爺。

    ” 這時我一下就軟化了,并叫了出來,“不,你沒有,高米芝太太。

    ”那時我心裡内疚極了。

     “我這麼做太不應該,”高米芝太太說,“一點好處也沒有。

    我最好進濟貧院去死了算了。

    我是個苦命的孤老婆子,最好别在這兒和别人過不去。

    如果事事都和我過不去,我又非要和自己過不去,那就讓我回到我先前的教區去過不去吧,丹爾,我最好去濟貧院,死了算了,省得讓人嫌。

    ” 說罷這些,高米芝太太就去睡了。

    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