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丈夫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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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七年春天南京等處也平靜了, N城人反而紛紛遷到上海來,明華聽從他哥哥的主張,改入上海的大學,暫時住宿在我家。

    他還是同打仗以前一樣的活潑,樸實,常常發些愛國理論,雖然太淺薄,究竟是出于真誠的。

    他也很不以賢的日漸都市化為然,常常暗中規勸他,賢隻付之一笑,以為你們孩子家懂得什麼,那時候賢已在經理幫助下借做些生意,賺了幾千元錢,自不免得意洋洋起來了。

     他已把當教員這回事看作是沒有出息的,我與明華則以為是甚高尚的,因此每當我們三人共坐時,我談起以前的教書生活,明華總是聽得很有趣,而賢則深為不樂,覺得我活多喀蘇,似乎又使他失面子了,我因此頗怏怏不樂。

     明華同情我,幫助我做些小事,他住在我家似乎很快樂的,也很自然。

    娘姨雖然仍!日不更事,但我也漸漸不大理會,隻要眼不見,耳不聞的,便落得清淨。

    于是我漸漸胖了起來,面龐也似乎豐腴些,在一個初夏的晚上,我穿着件淺藍夾細碎白花的麻紗衫子,賢瞧着我半晌,說道:&ldquo倒想常常跟你在一塊享受些家庭之樂,就可惜事情太忙。

    &rdquo明華一臉正經的規勸他道:&ldquo你何不過些時候挂牌做律師呢?自由職業總比較不受拘束些,用不着坐寫字間,大家可以叙得暢快了。

    &rdquo賢也頗以為然。

     夜裡他對我說:&ldquo以後我們多跟着别人交際交際吧,賺錢最要緊是兜着轉,人頭熱。

    &rdquo于是我們分頭找熟人,我隻找着幾個舊同學,他也隻能跟以前大學裡的教授們聯絡聯絡。

    找人頂容易找出希望來,也頂容易使人失望,起初他們都是隻對你從容易處講,于是講得你心頭癢癢的,請客,送東西,正式開口請他幫忙了,他這才告訴你許多難處,也許還有許多不巧,使作欲進不得,欲罷又不甘休,因此損失了許多心計與物質,直到如此經過好幾次碰壁以後,這才會把現實看得清楚些,但卻又感到東張西望不知該朝哪去走好了。

    賢雖然精明,畢竟也因過份的熱心着了人家道兒,有時候且以為事情捏得穩穩了,于是買酒添菜自先慶祝一番,說着計劃着每天做了許多的夢,連明華也是随着我們一忽兒興奮,一忽兒失望的,弄得讀書做功課都沒有心緒起來。

    在十分得意之際,賢也總不免對洋行經理稍為吐出幾句,那經理乖巧過人,知道他不是平穩安定的人,便落得順水推舟,給他挂名做個法律部主任,減低地薪金,把大寫的位置完全派給别人做了。

    賢到此才又悔又急,但事已至此,卻也沒有辦法,隻京趕緊找宅房子,決定冒個險,自己正式當律師了。

     我們看了許多房子,也有弄堂太髒的,也有缺乏衛生設備的,也有方向朝北的,也有交通不便的,弄得不知适從。

    賢最後對我說隻有一個原則非堅持不可,便是外觀要富麗堂皇,内容享受方面倒差些不妨。

     明華沒有課,也常常同我出去找尋,有一次他興沖沖地進來對我說,霞飛路西段有一宅大洋房,裡面有幾間出租,我們何妨去看看呢?那時賢恰巧不在家,我便應聲跟了他出去。

    那是一所花木濃茂的大洋房,穿過寬闊的歪道,朝西有幾間精緻的房間,說是老房客還在,隻為不到十天便要搬家,政通知主人早貼召租。

    我們敲門說對不起,是來看房子的。

    一個女人銳聲答應來了,接着便是敞着胸膛,微着拖鞋,手抱嬰兒的主婦用一隻手拉開門來,黃黃的臉兒雖然顯得憔悴,但眼珠漆黑卻仍舊灼灼有光,那不是胡麗英嗎? 她一把扭住我到房中坐定,也不管明華東瞧面看的在打量居間大小,她隻一連串問我怎樣會到這兒來?是不是住在上海好久了?有幾個孩子?接着又低低告訴我,眼中噙着淚,說是她與餘白結婚已四年了,餘白根本不愛她,他隻懷念着柳美川,因此她是很痛苦的,雖說現在已養了二個女兒&hellip想到這裡,早聽見餘白聲音在後房大聲問是問誰在多講了。

    于是南某拭于淚,膽怯地抱着嬰兒進去,似乎低聲在告訴他什麼,他不聽見再粗聲詢問:&ldquo究竟是誰呀?&rdquo她似乎說出我的名字,一陣急透的腳步聲從後房飛奔出來,是餘自四銜着煙鬥,欣喜卻又帶着驚訝地說:&ldquo是你呀?真個是你嗎?好多年不見了。

    &rdquo 後來餘白告訴我,辣斐德路附近有新房子在建造,每幢小費三千元,形式顔色倒是領美麗的。

    他又說他們不久也将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