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家庭的咒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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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我們再來擦一次地闆吧,明天我有四五個同學來吃飯,他們都想見見你。

    &rdquo我心中一則以喜,二則以憂,于是竭力把歡喜顔色掩住,一味憂心悄悄的同他計議着究竟該買些什麼小菜。

    他說:&ldquo四個冷盆,一是花生米,一是叉燒,一是皮蛋,一是蔥烤鲫魚。

    以上三盆都是現成買來,可以下酒,鲫魚預先燒好,下飯最直。

    另外做四碗熱菜,荷包蛋,炸排骨,拖黃魚,炒雜件。

    吃飯時再來一隻領,也就完了。

    &rdquo我問過林媽,她說都容易,于是很快的就決定下來了,決定明天請他們吃晚餐。

     次晨一早,我收拾房間,催着林媽快去買小萊料理,賢說家裡帶來的碗碟不夠好看,最好去買套新式的。

    我就叫他速去,他回來時還帶了一束鮮花,插在瓶裡。

    林媽說:腦肝沒有了,還是炒牛肉絲吧,我說也好,隻要燒得嫩些。

    于是我們幫着她料理半日,到了下午四時光景,賢就去邀客了,我趕緊梳頭發,換衣服,覺得鞋子最難,穿高跟鞋似乎太裝做,着拖鞋又似乎欠鄭重,若說普通鞋子,又嫌鄉下氣了,獨自考慮長久。

    林媽又要不時來詢問,什麼鲫魚要不要多放醋哩,排骨要不要拌菱粉哩,我說一切都由你,隻要吃起來可口便是了,不要丢盡我的臉,她聽着更加一臉正經起來,我也更加替她擔憂。

     到了六點多鐘,客人還不見到;賢也不回來了,我的心裡直着急,等會兒隻聽得一陣樓梯聲,賢領着三個朋友來了,于是我便慌了手腳,搬凳捧茶,不知如何是好。

    林媽一面幫着我,一面偷偷地說這許多人恐怕菜不夠吧,我叫她禁聲,臨時可以想法子。

     同男人們聚談真是頂可惱的事。

    起初他們都寒喧着,寒暄完了便默然無話;後來不知那個臉皮一厚,戲遊開頭,談鋒便漸漸位起來了。

    這個我倒是有經驗的,過去不論同那類男人交往,在與他獨對的時候,他總是講得很誠懇,很有禮的,但是人一多便不同了,大家集中目标向你取笑,誰不參加幾句,誰便像有什麼嫌疑似的。

    這次他們說笑的目的似乎集中在床上面,什麼枕頭兩隻啦,被隻一條啦,都由他們說的,說得多熱鬧,我隻覺得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雖不見得愉快,卻也并未想到是無聊。

     好容易冷盤放停當了,大家讓上坐,賢叫我斟酒。

    四隻冷盤一掃而光。

    我心裡可着急,不知林媽在怎麼燒法。

    于是我離了席,悄悄地跑到廚房裡去,看見林媽已放好油,在準備煮荷包蛋了。

    我說林媽,你快去再買些叉燒之類吧,蛋由我來燒。

    她拿着錢去了,我把蛋放在鍋中再也裡不好,一些不像荷包蛋,看着皮上卻又有些焦了,連忙亂攪一陣,就算是隻炒蛋吧。

    賢見我久不上來,便親自到廚房觀察,我正告訴他如何燒不來荷包蛋隻得改為炒蛋時,朋友們都紛紛下來了,說是主人不必客氣,多燒菜吃不完,還是随便吧。

    我們真覺是慚愧,委實沒有菜,而人家還道是客氣話呢。

    好容易林媽來了,她今天的菜偏做得不好,碗碗太鹹而沒有鮮味,幸而這些同學都是外鄉人,以為我們的菜總是如此的,倒也不覺得奇怪。

    我很擔心他們沒吃飽飯,于是向賢使一個眼色、叫他到後房來計議道:我想再弄些點心好不好?牛奶煮麥片,再放些可可。

    賢點頭說随我主張,我便吩咐林媽快洗淨鍋子,但這時煤球爐子已經火不旺了,我等得心急,在水沒全開時便倒下麥片去,等麥片将熟時又覺得放的不夠多,于是再加,生與熟的攪在一起,成厚糊狀,隻得又加水,倒牛奶,可可放得太多,糖不知夠不夠,這樣亂了一陣,總算盛滿六碗叫林媽送上去時,衆人又客氣稱贊一陣,直等到他們散去後賢這才告訴我說:這碗麥片真難吃,好像沒熟透,客人吃時都皺眉頭,卻又不得不勉強吞下,怎麼一些也沒有牛奶氣味呢?我聽了羞惱交進,索性掉下淚來同他吵:沒有牛奶難道是我偷吃了?好意奉承你的客人,還要來雞蛋裡挑骨頭同人瞎講。

    我是不會治家的,招待不來客人,明天你打發我同林媽一齊回N城去吧, 什麼小家庭生活簡直是磨折死人,天天做了這件又那件,買了這樣少那樣的,我可受不了! 林媽也在廚房裡骨嘟着嘴,我知道就裡,對他怪不好意思,因此也就把這口冤氣呵在賢身上;那是他朋友的錯處,吃盡了酒飯和小菜,臨走時卻一味學生派頭,不給傭人賞。

     我開始咒詛小家庭生活,一切多麻煩,萬事都須待自己決定而沒人可商量的呀。

    賢說那是沒經驗之故,再過幾時便會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