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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整,萊維特站在奧爾加公寓門口按門鈴,沒人應門。當他想要再度按門鈴時,發現門是虛掩着的。他推開門走進大廳,右手邊有扇開着的門,通向一個燈火通明、以紅黑雙色為主的房間。萊維特走了進去。桌上的台燈下壓着張紙條,隻見上面寫着:

    

    請等我回來

    ——奧爾加·斯多瑪


    萊維特坐下來等候,不安的感覺逐漸浮上心頭。公寓裡如此安靜,靜得讓人感覺有些陰森。

    當然不會有什麼問題,能有什麼問題呢?但是這房間一片死寂,而且在如此安靜的氛圍下,他荒謬地認為房間裡不隻他一個人。太荒唐了!他拭去眉間的汗水。然而這樣的感覺越發強烈。不隻他一個人!他喃喃地罵了一聲,跳起來開始四處踱步。那女人馬上就會回來的,那時——

    他停了下來,低沉地叫了一聲。窗邊的黑絨布簾下竟然露出了一隻手!他彎下身,摸了摸。冷——冰冷——是隻死人的手。

    他大叫一聲拉開窗簾。一個女人躺在地上,她面部朝下,一隻手伸在外面,另一隻手放在身子下方,金銅色的頭發亂蓬蓬地散在頸項間。

    奧爾加·斯多瑪!他顫抖的手指抓着她冰冷的手腕,觸摸脈搏,果然沒有跳動的迹象。她死了,她用最簡單的方法逃脫了他。

    他突然注意到一條紅繩,繩子兩端精美的穗子半掩在她的發際。他小心地去摸那穗子,死者的頭部因此垂了下來,他看到了一張紫色的可怕面孔。他尖叫着往後跳開,有點兒頭昏腦漲。這裡發生的事情讓他感到困惑。剛才對死者的一瞥讓他意識到這是謀殺,不是自殺。這個女人是被勒死的,她不是奧爾加·斯多瑪。

    啊!那是什麼?背後有聲音傳來。他轉過身,與充滿驚恐神色、蜷縮在牆角的女傭撞個正着。她臉色慘白,和她身上戴的帽子與穿的圍裙顔色差不多。他不明白她為何如此驚懼,直到她的話将他點醒,他才明白自己當下的處境。

    “哦,天啊,你殺了她!”

    即使是此刻,他也沒弄清楚狀況,回答道:“不,不是的。我發現她時,她已經死了。”

    “我看到是你做的。你用那根繩子把她勒死了。我聽到了她的叫聲。”

    他汗如雨下,迅速地回想着剛才幾分鐘發生的事情。女傭一定是在他摸那穗子時進來了。她看到死者頭垂了下來,聽到了他的叫聲,卻以為是死者發出的。他無可奈何地看着女傭,從她臉上看到了驚懼與愚笨。她會告訴警察她目睹的案發經過,不管警察如何詢問,她都不會松口。她會起誓說她的話句句屬實,而他的生命就将斷送在她的嘴裡了。

    多麼恐怖、不可預見的狀況啊!等一等,真的是意外嗎?沒有什麼陰謀嗎?他仔細地看着她,突然說道:“你知道那不是你的女主人。”

    她的回答解釋了眼前發生的一切。

    “的确不是,那是我家女主人的演員朋友——如果你看到過她們大打出手,還認為她們是朋友的話。她們今晚就大吵了一架,舞刀弄槍的。”

    這是陷阱!他明白了。

    “你家女主人去哪裡了?”

    “她十分鐘前出去了。”

    陷阱!他自己就像小肥羊一樣送上門來。好個奸詐狡猾的奧爾加·斯多瑪。她自己金蟬脫殼,他卻羊入虎口。謀殺!天哪,他們會把他絞死的。而他是無辜的,無辜的!

    一陣輕輕的沙沙聲喚醒了他。女仆正偷偷地朝門口走去。她已經回過神,兩眼瞄着電話,又朝向門口。他必須封住他的口,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反正殺不殺她都會被絞死。她沒有武器,他也沒有,但他有雙手。他突然心跳加速,她身邊的桌子上——幾乎就在她的手底下——有一隻鑲有珠寶的小手槍。如果他能搶先拿到它的話——

    不知是出于直覺還是懾服于他的眼神,女仆有了戒心。他剛準備跳出去時,她就拿起了槍,直指他的胸膛。雖然她拿槍的姿勢很可笑,但是她的手指确實放在扳機上。他們距離那麼近,很難射不中。他一動也不敢動,奧爾加·斯多瑪這種女人的手槍都是上好膛的吧。

    不過女仆并沒有直接擋在他和門之間。隻要他不出手襲擊她,也許她就不敢開槍。不管怎樣,他都必須冒險。他繞過去沖向門口,穿過大廳,奔出大門,用力将大門關上。他聽到她微弱而顫抖的聲音在門内喊叫着:“警察!救命啊,殺人啦!”她聲音太小了,沒人能聽得到。總之,他占了上風。他沖下樓梯,跑過空蕩蕩的大街,然後像迷路的行人一樣,放緩步子,走過街角。他已經做好計劃,盡快逃到格雷夫森,今晚再從那邊搭船逃往天涯海角。他認識船長,對方不會問東問西。一旦上船出海,他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