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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

    她說起你們想去蘇格蘭,然後我就主動提議了。

    你會讓我照顧維妮,是吧?我早就想求你們讓我帶她一段時間,隻是一直沒有機會開口。

    ” “哦,你當然可以照顧她——不過對你來說那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 “太好了。

    ”簡開心地說。

     埃弗拉德點起了一支煙。

     “伊莎貝爾給你看了我的新肖像畫,是嗎?”他含糊地問道。

     “是啊。

    ” “你覺得如何?” 簡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确實是不假思索:“棒極了,真的棒極了!” 艾倫猛地一躍而起,他拿着煙的手顫抖着。

     “見鬼!簡,别對我說假話!” “可是,艾倫,我是當真的,真的棒極了。

    ” “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簡?你的語氣,你說的一字一句我都了如指掌。

    我想你對我撒謊,就是不想讓我難受吧。

    你為什麼就不能誠實一點?我和你一樣明白,那幅畫并不怎麼樣,可是你說它棒極了,你以為我會高興嗎?那幅該死的畫是死的——死氣沉沉的。

    它沒有生命力——在那外表之下,在那流暢得令人詛咒的外表之下,沒有任何内涵。

    我一直在自欺欺人——是啊,一直到今天下午。

    我來找你,就是想弄明白這一點。

    伊莎貝爾不會明白的。

    可是你明白,你一直都明白。

    我知道你會告訴我它很不錯——你對這種事情沒有什麼是非觀念,可是從你的語氣裡我聽得出來。

    在我給你看《浪漫史》的時候,你什麼也沒有說——你隻是屏住呼吸,然後微微輕歎。

    ” “艾倫——” 埃弗拉德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很清楚簡說過的話已經對他造成了怎樣的影響。

    多奇怪啊,這樣和善的一個人,竟會激起他噴薄而出的怒火。

     “也許你以為我的才華已經耗盡了。

    ”他怒氣沖沖地說,“告訴你,我沒有!我還能畫出像《浪漫史》一樣好的作品——也許更好。

    我會讓你看到的,簡·哈沃斯。

    ” 他沖出了這所公寓。

    他走得很快,穿過巴特西公園,來到阿爾伯特橋上,他還沒有從極度的憤怒中緩過神來。

    簡,真是的!她懂繪畫嗎?她的看法到底是有價值的嗎?他為什麼要在乎?可他就是那麼在乎,他多想畫出一張能讓簡微微輕歎的作品。

    她的嘴會稍稍張開,她的臉頰會泛紅,她會先看看畫,再看看他。

    她也許根本不需要說什麼話。

     他站在橋中央,看到了他想要畫的畫面。

    這樣的想法不知道從何處而來。

    他看到了,卻不知是在空中,還是在腦海裡? 那是在一家肮髒小古玩店,看上去昏暗、破舊。

    櫃台後面站着一個猶太人——一個瘦小身材、目光精明的猶太人。

    在他的面前有一位顧客,那是一個體态臃腫的大個子男人,傲慢富有,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在他們倆的頭頂上是一個架子,架子上有一尊白色的大理石頭像。

    一束光線正投在這尊男孩半身像的臉上,那種古老的希臘式的美是鮮活的,是永恒的,他的臉上仿佛流露着對世俗交易的不屑與漠視。

    猶太人,富有的收藏家,還有那個希臘男孩的半身頭像,全都浮現在他的眼前。

     “《鑒賞家》,我就用這個名字。

    ”艾倫·埃弗拉德一邊喃喃自語着,一邊走下人行道,險些被一輛駛過的公共汽車奪去了生命,“很好,就叫《鑒賞家》,我會讓簡看到的。

    ” 他回到家裡,直接走進他的畫室。

    伊莎貝爾來找他的時候,他正忙着整理畫布。

     “艾倫,别忘了我們要和馬奇夫婦共進晚餐——” “去他的馬奇夫婦!我要工作,我現在很有靈感,我必須趕快畫出來——在靈感消失前畫出來。

    給他們打個電話,就說我死了。

    ” 伊莎貝爾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走了出去。

    她知道,和一個天才共同生活是一門藝術。

    她去打電話了,編了一些貌似真實的理由。

     她環顧四周,打了一個哈欠,然後坐在書桌前,開始寫信。

     親愛的簡, 非常感謝你今天寄來的支票,你對你的教女真是太好了。

    一百英鎊可以有很多用處,孩子的開銷是非常大的。

    你那麼喜歡維妮,我覺得我向你求助真的沒有錯。

    艾倫,和其他的天才一樣,隻願意畫他想畫的東西——很不幸,這可沒法保證一家人的一日三餐。

    希望很快能再見到你。

     伊莎貝爾上
過了幾個月,等到《鑒賞家》完成之時,艾倫請簡來欣賞這幅畫。

    這幅畫與他最初的構想并不完全一樣——十全十美是可望而不可得的——但已經足夠令人滿意了。

    他感受到身為創作者的榮光,是他親手締造了這件作品,一件相當不錯的作品。

     這次,簡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