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雷池鬼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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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師收拾他,一比一令他死而無怨,免得贻人口實,壞了為師的名頭。

    ” 銀劍白龍怎能退?他已被君珂逼得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在劍網中掙紮,難以脫身,由于有青城煉氣士在旁,他不敢用上千手如來所授的暗器,如果用上,青城練氣士怎肯饒他?未得師門允許,重投别門學藝,不啻反叛,乃是武林大忌,罪名十分嚴重。

    青城煉氣士自命不凡,罡氣與天罡劍法号稱無敵,門人子弟舍師門絕學不用,而用别人的藝業應敵,他怎能容忍?所以銀劍白龍不敢用千手如來的獨門暗器對付君珂。

     刁鑽的碧瑤又說話了:“車輪戰同樣為武林所卑視,老道認為對麼?何必呢?幹脆兩人一起上算啦!” “丫頭可惡!滾!”青城煉氣士被激得火起,勃然大怒,突然一袖振出,“嘭”一聲大震,大袖樁一抖一振,兇猛無俦的力道發如驚濤,迎面撲到。

     姑娘見他臉色冷厲,已知不妙,趕忙向後急退,可是仍晚了一步,退出丈外,罡風已排山倒海似的壓到,餘勁仍然兇猛無比,隻感到真氣一窒,站立不牢,罡風迫人膚發,令她呼吸困難,奇猛的壓力将她掀倒,跌出八尺外,仍在泥濘中滾了兩三次轉身,成了個泥人。

     “哎……也!牛鼻子你……你不要臉!” 她掙紮着站起叫,狼狽萬分。

     “蓬蓬!”雷鳴乍起,豬婆龍發出了鳴聲,爬上了潭岸,站起來高有一丈,像豬也像牛的兩個醜惡大腦袋,令人望之心膽俱裂,張開了血盆大口,仰天長吼。

     姑娘距豬婆龍還不過三丈,猛一回頭,吓了個膽裂魂飛,雙腿一軟,驚叫了一聲軟倒了。

     同一瞬間,遠處響起銀劍白龍絕望的厲叫聲:“哎唷!哎……唷!” 君珂兇猛如獅,劍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一連三招二十一劍,已将銀劍白龍逼得發發可危,在青城煉氣土動手揍碧瑤的刹那間,突下殺手,“七星倒懸”殺着兇猛地遞出,以牙還牙報了四劍之仇。

     這一招也是七劍,他的七星散手劍法每招并不全是七劍,有多有少,也可随意增減,運用時不拘形式,沒有規矩,任意克敵,以勢導劍用神禦劍,一劍得手,餘勢即收,反之,招盡而優勢仍在,勢不許再變招取敵,可立即用同一招加上三五招,兇猛地一鼓而逼進。

     這一絕招攻出,第一二兩劍已将銀劍白龍的劍震出偏門,空門大開,銀星從左反旋而上,“嗤”一聲攻破了護身罡氣,第三劍已戮人了對方右胸旁兩寸處,穿胸旁助内而出,未傷胸骨,險極! 第四劍已被對方閃開,第五六兩劍已閃電似的從右反旋而下,劃出兩道光弧,吐出兩朵銀星“嗤嗤”兩聲,銀劍白龍左膀出現了劍縫,長有三寸,鮮血激射。

    似在同一瞬間他左大腿也出現了劍孔,血如噴泉射出。

     銀劍白龍狂叫着仰身倒地,第七劍如電芒乍閃,一閃便至,對正他的小腹下射到。

     這不過是刹那間的事,奇快無比。

     青城煉氣士在出袖将碧瑤震飛的同時,眼角已看出危機已臨,顧不得計較姑娘的咒罵,立即飛撲鬥場,到得正是時候,趕上了第七劍。

     “住手!”他沉喝,大袖已攻到君珂的右肋下。

     君珂恨不得将銀劍白龍刺上千百劍,方消被迫害,被淩辱,被誣蔑的深仇大恨,可是,自己的性命同樣重要,犯不着兩敗俱傷,牛鼻子抽上所發的罡氣已經壓體,他如果想斃了銀劍白龍,自己也将死在罡氣一擊之下,這樁買賣劃不來,不做也罷。

     百忙中,他收劍撇腕,“嗤”地一聲,劍尖再劃破銀劍白龍的大腿,這算是利息,共中了五劍。

     “不要臉!”他大吼,身形右旋,劍向右揮出,向襲來的大袖振去,生死門神功威力全部發揮。

     青城煉氣士不僅攻出一袖,竟然是雙袖連續交攻。

    他的罡氣已練至爐火純青之境,發時可任意控制罡氣特有的嘯聲,這種嘯聲如同殷雷連震,功候淺的人隻消一出手,便會被行家認出,早早趨避,以免遭殃。

    他已練至十二成,這時改出雙袖,并無殷殷雷鳴,隻有氣流激烈振動的輕噓微嘯。

     “嗤嗤嗤”,劍在罡氣中狂舞。

     “嗡嗡嗡嗡”,劍也在生死門神功的反抗罡氣中,發出陣陣龍吟虎嘯。

     氣流開始爆裂,開始向四面八方激蕩逸散,激烈迸發時的尖厲嘯聲,令人聞之渾身肌肉發緊,毛骨悚然。

     人影飄搖,驟分乍合。

    大袖進擊如狂風驟雨,長劍進攻如同電耀霆擊,兇險萬狀。

     一個武林青年後學,竟敢與宇内第一高手相搏,奇聞!得未曾有。

    但事實擺在眼前,不容置疑。

     這一次武林罕見的接觸,為期甚暫,說來活長。

     第一照面,兩人乍分,青城煉氣士退了半步,臉上泛起難以置信的神色。

     君珂被兇猛的罡氣迫退了三四步,神色一懔,不等身形站穩,上身前傾,再次狂野地向前猛撲。

    罡氣震得他氣血翻騰,但并無大礙,也沒有不适之感。

    沒有什麼可怕的,豪氣幹雲,挺身前撲。

     第二照面開始,他占不了便宜,老道已挾忿出袖,内力陡增。

    老道迫退兩步,君珂退了八尺依然不死心,一聲長嘯,奮勇再狂撲而上。

     第三照面,“嘭”一聲大震,大袖掃中劍身,君珂的身軀橫飛丈餘,落地踉跄後退。

    他畢竟修為尚淺,難禁老道百載修為的全力一擊。

     他感到心血翻騰,頭腦暈眩,渾身有脫力之象,持劍的手如被電擊,不住顫抖,但并未丢劍,額上大汗如雨,腳下發軟。

     青城煉氣士一把挾起了銀劍白龍,銀劍白龍虛弱地叫:“師父,替……替徒兒報仇。

    ” 青城煉氣士破口大罵:“呸!畜生,沒出息,練好再來。

    ” 咒罵聲中,他撲向君坷,一聲冷叱,大袖矢矯如龍狂卷而出。

     君珂知道支持不住,難接下這一袖,一聲輕叱,救命三招的“輕雲飄缈”出手,從袖底下輕煙似的飄出兩丈外,站立不牢,屈一膝踣倒了,長劍支地,伸手去拔白龍筋鞭,準備遠攻。

     青城煉氣士并未進逼,訝然叫:“你這招劍法,定是飛雲散人教你的,那家夥像耗子般往天下每一個角落躲,不敢公然出面,我找不着他。

    留你一命,告訴飛雲散人和四明怪客,還有你的師父銀河釣翁,貧道在青城等他們,八月中秋日青城見。

    剛才那女娃娃我留作人質,他們如果不來,貧道教我這不肖徒兒用繩牽了那女娃兒遨遊江湖,羞辱四明怪客,任誰也沒有光彩。

    你也來和我這門人再決生死。

    再會了,還有五個多月一些,來得及。

    ” 說完,挾着人如飛而去。

     君珂掙紮着站起,巳無法追去,力不從心,即使追上又能怎樣? 他身後,雷聲狂震,他恍如未聞,呆在那兒眼睜睜看着青城練氣士冉冉去遠。

     身後的雷聲他無動于衷,但姑娘的凄厲叫聲卻驚醒了他,不由他不震撼。

     “大哥,救我,大哥……” 他扭頭一看,心膽俱裂,不遠處,姑娘在地下急急向後滑動,手腳齊施。

    距姑娘不足兩丈,兩頭豬婆龍俯首吐舌張牙舞爪,向她急爬而來。

     他發足狂奔,接近至丈餘,右首豬婆龍已俯嘴伸爪,将抓到姑娘的頂門了。

     事急矣!遲延不得,他奮起全力大吼一聲,長劍破空飛射,同時左手的白龍筋鞭也同時遞出,卷住了姑娘的小蠻腰,向後一帶。

     “察”一聲,劍飛入豬婆龍的咽喉,豬婆龍一聲雷吼,向下一搭,姑娘在千鈞一發間,被君珂的長鞭帶走了。

    豬婆龍的雙爪,陷入姑娘先前坐倒處三尺以上,不住搖頭晃腦,“喀”一聲将長劍吐出,似乎并未受傷。

     君珂收了鞭,接住了姑娘,抱着人急退,向青城煉氣士的去路狂奔。

     人在危急中,會産生神力。

    這兒的泥沼,四丈内已沒有半浮沉的木闆,對面近岸三丈餘,木闆也沉下去了。

    十餘丈的泥淖中,隻有中間一塊已沉下五六寸的木闆,他真力已竭而且抱着人,要想躍過泥淖,太不可能了。

     奇迹就在這刹那間産生,他飛躍而過中間木闆,再次騰身而起。

     真糟!還差丈餘方可安抵彼岸。

     真正的英雄豪傑,在生死關頭便會舍己救人。

    在這生死須臾之中,他奮起神力大吼: “去!小心。

    ” 吼聲中,他将姑娘全力抛出。

    他自己像一塊石頭,“噗”一聲跌落泥淖中,一下子便被浮泥淹至胸口。

     “大哥,天哪!”岸上的碧瑤狂叫一聲,向泥淖中反撲。

     白虹一閃,傳來君珂的吼聲:“小妹,拉緊。

    ” 碧瑤不假思索,猛地撈住白龍筋鞭的鞭梢,纖足硬生生陷入泥中近尺,拼全力一把拽住往回拉。

     君珂已經不見了,他已陷入泥淖中三尺餘,屏住呼吸用胎息調息,任由姑娘将他往上拉。

     他終于被拉上岸來,除了一雙俊目之外,全被爛泥裹住了。

    她不顧一切,猛地将他抱住.兩人躺在爛泥上,放聲大哭,感情一陣激動,她忘了自己衣衫零落。

     他輕拍她的背脊,苦笑道:“大難未已,我們得先躲上一會兒,兩頭怪物來了,泥淖阻不住它們。

    小妹,我已脫力,扶我走。

    ” 碧瑤止住哭聲,扶起他急走,往草叢中一鑽,先避開豬婆龍的追襲。

     入暮時分,豬婆龍的吼聲已隐,兩人已躲了許久,恢複了精力,踏着落日餘晖,循銀衣仙子留下的履迹,走到了西南角水濱。

     君珂打量洶湧的江面,也看到了水際的半沉木闆,三四裡外漁帆紛紛歸航,知道難以飛渡,鎖着雙眉說:“晚間水上兇險,明日再說,且在水濱暫歇一宵,如果明天找不到船隻,我們遊過彼岸。

    ” “大哥,我……”姑娘結結巴巴地說。

     “怎麼了?” “我……我不會水。

    ” “無妨,我可帶你走。

    看光景,距對岸不足六裡,我有自信可以帶你安全到達。

    ” 他牽着她的手往回走,強作笑容道:“小妹,我們真夠狼狽,先洗淨渾身泥漿,晚上兇險仍在哩。

    ” 泥漿洗掉了,姑娘更為狼狽,下面少了一條褲管,粉腿晶瑩如玉,上身羅懦半掩,粉臂酥胸隐現。

    但她不在乎,将羞赧收起,事急從權,怕什麼? 晚間,獸吼漸起了,鬼火飄浮,異聲驚心動魄。

    兩人在樹上架起木枝條,做成了臨時的避難所。

     君珂的劍丢掉了,他将白龍筋鞭準備好說:“小妹,放膽睡,我來守夜,任何災難有我承當,安心地睡吧!” “不!”她堅決地拒絕,又道:“拒敵你在前,守夜的事理該由我擔當。

    ” 他向她微笑說:“放心,我隻消片刻調息,便可恢複精力,别管我擔心,十天半月不眠不休,對我乃是小事一件。

    ” 她确也相信,能與青城煉氣士的無傳罡氣相搏,他的修為豈同小可?她突然偎近他,輕聲說道:“大哥,分别以來,時日不長,你的造詣竟然将臻化境,令我感到迷惑,能告訴我原因何在麼?” “可以,且聽我細說……” “不!長夜漫漫,在你的身邊,我睡意全消,等會兒再說不遲。

    請先告訴我,對婉容妹陷身老道之手的事,你有何打算?” 君珂哼了一聲,切齒道:“老雜毛打錯了主意,我是不會向别人乞求援手的,哼!青城山不是刀山劍林,我要單人獨鞭闖一闖青城行宮。

    ” “大哥,不行,老道功力……” 君珂搖頭搶着說:“不行也得行。

    老道号稱宇内第一高人,沒有什麼了不起,他的罡氣傷不了我。

    五個月一百五十餘個白晝與黑夜,足夠我苦練我參悟的神功心法,等我辦完我的大事,我便找一處隐秘處所苦練,相信定可和老雜毛一争短長,不是他便是我。

    ” “我将返回終南,将爺請出助你一臂之力。

    ” “不!小妹,你如果這樣做,大哥要不理你了。

    ” 她突然撲入他懷中,飲泣道:“大哥,你叫我怎辦?我怎能眼看你冒險而不為你盡力? 大哥大哥,答應我,我和你一起并肩雙闖青城。

    ” “不!”他堅決地答,語氣沉重而有力,不容對方辯解。

     她用手掩面,哀傷地說:“大哥,你對我太冷酷了,你……” 他突然心潮激蕩,将她挽入懷中,他頰上爬下了兩行清淚,硬起心腸說:“小妹,聽我說,我是個不祥的人,命運早已被上蒼安排好了,忏情谷主的話,今夜似乎像雷鳴般重現耳畔,由你,由婉容妹,甚至銀衣仙子冷绮,我已看到了未來的劫難,我已預感到不祥的魔影已籠罩了我的身心,不久之後,我的身軀将喂飽蛆蟲,我的魂魄将飄蕩無依……” “不!不!大哥,你的話太可怕,不!我不聽,我……我害怕,我……”她任性地叫,淚下如雨。

     他猛地抓住她的雙肩,将她晃了兩晃,沉聲叫道:“小妹,回答我一個放肆的問題。

    ” 她吓呆了,驚惶地問:“大哥,你……你說。

    ” “小妹,由你的言行舉止中,我深深感到你的心坎深處,隐藏了對我的無盡深情與愛念,是麼?請坦誠回答我。

    “ 她受到了無邊的震撼,隻覺悲從中來,大串淚珠向下滾,久久方閉上秀目幽幽地說: “謝謝大哥,你說出我久蘊心中的話。

    從九華觀地底你救我時算起,我的心中隻容納你的身影。

    春蠶到死絲方盡,臘炬成灰淚始幹,我這一生,維系于你一念之間。

    ” 君珂渾身顫抖,喃喃地說:“情孽牽纏,情孽牽纏,愛人與被人所愛同樣痛苦。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不能誤了你們,我是個不祥之身。

    小妹,别逼我,你有你的天地和前程,我卻是前途多乖,吉兇難料……” “大哥,我和你并肩攜手共抗危難。

    ”她勇敢地接口。

     “不可能的,銀衣仙子與我勢同水火,我卻被她的情欲之網所困,今後有何面目見天下人,我……” “不!你不能自疚,那不是你的錯。

    再說,天下人有他們自己的事,管不着别人,也無暇管别人的閑事。

    ”。

     “不必說了,我自己知道大錯已成,無可挽救。

    再說婉容、妹,她也是我的對頭,可是我卻對她難以或忘,明知不可能,卻又不克自拔。

    你……唉!不必說了,一句話,人非草木。

    你冷靜些請聽我說這些日子來的經過,和我對你日後的安排。

    ” 她用粉拳捶打他寬闊的胸膛,哭叫道:“我不要聽,不要聽,我隻知道你拒絕了我了,任何事與我無關,我不要聽,不……” “小妹,你要加深我的創痕,要加重我感情的負荷,我能忍受,能擔承,但是我決不損害你,也不能讓你痛苦一生。

    今生今世,我隻能以兄妹之情待你,為了你一生的幸福前程,任何痛苦我都能忍受,且願為你闖刀山火海,惟願你能平安獲得你的錦繡前程。

    ” 碧瑤隻能忘情地伏在他懷中,哀哀而泣。

     第二天,旭日東升,朝霞灑在浩瀚的雷池水面。

    波濤中,君珂像一條巨魚,伸一手牽着碧瑤向岸上急速地遊去。

     在大江上下,劍拔弩張,情勢危急,血戰已起。

     下遊,十一條官船已駛至東流縣江面,正通過望江縣界,向江西布政司揚帆上航,帆吃飽了風,速度不慢。

     官船前後,一些神秘的小船,也在向上航行。

    不時有一兩艘不同隸屬的小船,糾纏在一處,刀光閃閃,劍氣飛騰,并傳出一兩聲絕望的慘叫。

    那是要命龍王爺的手下和黑龍幫的水上好漢拼老命。

     上遊,在九江府附近,兇殺案層出不窮。

     九江府這一段江面,人們不稱大江,而稱為浔陽江。

    江北,是湖廣布政司黃州府蕲州所屬的黃梅縣。

    稍東,江心有一座大洲,叫做桑落洲,洲北段江面,屬于南京安慶府宿松縣。

     洲東南,還有一些小洲,屬于湖口縣管轄。

    從桑落洲起,至湖口東岸止,這一段江面極為遼闊,乃是鄱陽湖的出水口,也是重要的水路孔道,卻又是三不管地帶。

    名義上,這地方歸湖口鎮巡檢司和九江府的南湖嘴巡檢司管轄,宿松的泾口巡檢司也有責任,共同維護地方上和江面上的安全。

     問題也就出在這兒。

    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擡水吃,有了三個和尚,大家不挑不擡,沒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