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禍兮福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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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兩人可以辦得到的,想起來更感到前途茫茫。

     當然啦!想化解不是不可能,必須雙方家長面面相對,以諒解和寬容衷誠商量,也許會有轉機。

    可是,濁世神龍不再出山,他爹爹天涯過客也要老死林泉,天南地北,像是相距萬裡的兩座山,山與山不會碰頭啦! “别想她了,徒亂人意。

    ”他長籲一口氣說。

     蓦地,一個秀麗超塵的少女影像,在他腦海中冉冉映現,那是他隻看了一眼便感到印象永難磨滅的姑娘,在安鴻住處所看到的女嬌娃。

     人是非常奇怪的動物,有點不可思議。

    男女之間,有些一見鐘情,對第一印象永難磨滅,摯愛不移。

    有些男女,即使才貌相當,但将他們拴在一張床上,也永不會産生愛情。

     “想來,她定然是彭凱良所說的如珠侄女。

    ”他沒頭沒腦地自語。

     安鴻既然是彭勝安,那令人心動的小姑娘,自然是他的女兒如珠。

     “叭”一聲,他一掌擊在自己的腦袋上,躁急地說:“你該死,林君河,你竟然想到這種卑鄙鬼念頭,你不慚愧?” 他自己責備自己,聲音高了些,蓦地,下面三兩丈崖壁内,沖出一條巨大的身影,帶起輕微的風聲,“啊”一聲突然穿出藤蔓。

    沖天而起。

     “天!這是什麼東西?”他駭然自問。

     他自力超人,看出有點像鳥類,但那有這麼大的鳥?沿海一帶山區,确有翼展六尺的兀鷹,晚間不會飛出覓食,但分明是鳥哩! 正在想,“刷”一聲,又飛出一頭。

    這次他可看清了,确是鳥,偌大的鳥,飛行時聲音輕微,微風凜凜,卻沒有嘯風之聲,怪事。

     不久,下面突然響起野獸争食聲,他想倚樹假寐,但卻驚争食聲吵醒。

    他想:“可能有野獸争食死牛,明天有得瞧了,那牛被白骨行屍用奇毒毒斃,吃了不死才怪。

    ” 這一夜。

    谷中獸吼起伏,枭啼凄厲,鬼火磷磷飄浮,異嘯啾啾。

    想不到在這距城市不遠之處,竟然有這種恐怖所在。

    君珂這一夜中,思潮起伏目不交睫,身上的隐痛,也令他心急如焚。

     人如果不留戀自己的生命,他必定是曾受過重大打擊的人,可能是一生坎坷缭倒的厭世者,也可能是白癡。

    君珂個性内剛外柔,堅忍強韌,對生死看得開,但仍然對自己的生命留戀,到了這種隻有一天生命的最後關頭,他仍然不放棄希望。

     希望過後,人便會坐立不安,他這一夜中思潮起伏,拖得他疲勞萬分。

     百轉丹隻可給他三天時間,但這僅指正常情形而論。

    可是他這一天已透支了無窮精力,而且飽受非人的折磨,賊去樓空,藥力早已發揮淨盡。

    如果換了旁人,早已身死多時,屍體可能已開始喂蛆蟲了。

     四更時分,他感到腹胸之内,開始了陣痛,愈來愈烈,痛得他手腳發冷,頭腦昏沉。

     “完了,我受折磨過甚,三寶已虛,百轉丹已支持不到明天了。

    ”他在昏沉中想。

     死亡的陰影掩蓋過來了,他感到渾身奇冷,力道全失,手一軟,差點兒掉下枝去。

     “我不能死!”他心中在狂叫,将自己擱在樹枝上,以免失足下墜,這可不是開玩笑,粉身碎骨劃不來。

     天快亮了,他卻行将走完人生的旅程,到了生命的盡頭,生命之火行将熄滅了。

     他身上發冷,手足快僵了,眼前模糊,思想也開始遲鈍,身上痛的地方仍痛,不痛之處卻又麻木不仁。

    “完了,我的末日到了。

    ”他模糊地說。

     他不甘心,狠狠地吸入一口氣,再不吸,不久之後想吸也不可能啦! 他感到冷空氣一入肺部,渾身一震,痛苦難當,身子一顫一抽,便向外跌去。

     下面深有三十餘丈,跌下去還了得?真完了。

     銀劍白龍拚全力狂奔逃命,後面的白骨行屍緊追不舍,怒叫如雷,快如星飛電射,直追至叉路口。

     這兒是小徑分道處,右走銀嶺至湯溪,左走白石嶺出龍遊,是一處稍為平坦的山腳下平原,古林蔽天,野草高與人齊。

     銀劍白龍被追得火起,看了這一帶隐蔽地帶,心說:“這老行屍可惡,且鬥他一鬥,鬥不下再逃,諒他也追我不上,林密草深最易匿伏,怕什麼?” 他心中一壯,雄心大起,猛地回身撤劍,立下門戶叫:“行屍,你欺人太甚,咱們拚了。

    ” 白骨行屍相距五六丈,真要追,還得十餘裡方追及,心中正在焦躁,立即無名火起,逼近至丈餘止步,伸白骨杖厲叫道:“你,該死。

    既是千手如來的門人,為何欺騙老夫?老夫平生最恨扯謊的人,不殺你不像話。

    哼!看你所擺的架子,倒蠻像回事,接着!” 他一面說,一面舉杖逼近。

    銀劍白龍六合如一,嚴陣以待,冷冷地說:“接你三五百招,小事一件。

    你這魔君浪得虛名,如此而已。

    ”他要激怒老魔,擾亂對方的心神。

     面對強敵,他心中确有點緊張,一面說,一面運罡氣護體,銀劍發出陣陣龍吟,但劍未動分毫,明眼行家一看便知,這不是振劍發嘯。

    而是罡氣由劍身發出,激動氣流而發出的振嗚。

     白骨行屍一怔,臉色一沉,說:“哼!你練了罡氣,将臻三成火候,不是千手如來的弟子,那假秃驢老奸賊練的是乾無真氣。

    你,亂七八糟,定然是到處偷藝的武林蟊賊,可惡可殺。

    打!” 喝聲中,猱身前撲,白骨杖風雷乍起,先一記“毒龍出洞”,再化“猛虎搖頭”,一聲怒吼再變“狂龍戲水”。

    白芒從吐字訣起手,再左右幻化十數道杖影,然後猛攻下盤,三招一氣呵成,逼進了丈五六,換了一次方位,可惜,三招都徒勞無功,對方不接招,步步後撤,銀芒飄搖,奇快地在生死一發中脫出杖影籠罩。

     銀劍白龍鬼精靈,在未摸清對方實力之前,不願冒險接招,先看看再說,一面運劍防身,一面用劍氣在對方兵刃側方作試探性的接觸。

     唔!厲害,劍氣一觸到對方的潛勁,感到劍勢立現遲滞之象,劍氣有洩散的光景,罡氣被迫得無法反震,反而有回頭迫體的感應,這老魔君果然厲害,不愧稱四大魔君之首。

     他心生警惕,悚然而驚,忖道:“且避實就虛,攻他的偏門試試,不接他的兵刃,諒也無妨吧。

    ” 他立即向左飄掠,一聲暴喝,從側方欺上,攻出一招“靈蛇繞柱”,繞對方身後進擊,天罡劍法專攻偏方走奇門的幾記絕招出手,立還顔色。

     兩人放手搶攻,由于銀劍白龍專走奇門,所以兩人都快,盤旋折射,捷逾電閃,人影依稀難辨,白虹銀芒滿天飛旋而舞,罡風撕裂聲令人聞之氣血下沉,沙石碎草飛揚,四周氣流旋舞激嘯,但卻無兵刃相接的響聲發出,像在遊鬥。

    兩人的招式千變萬化,一沾即變,沒有機會使老,變化之快,駭人聽聞。

     片刻間,出招化招鬥了六照面七盤旋,各變二十招以上,仍未真正欺近逼攻拼命。

     銀劍白龍愈鬥愈心寒,他無法搶到最佳的出劍時機,對方經驗豐富,反應奇快。

    兵刃是一寸長一寸強,他的劍短了一倍有奇,而且功力比對方差上兩三分,劍法雖神奇,又有何用?他心中在忖量:“我得走,這老魔曆害,目下接他不下,以後再說。

    ” 走,怎樣撤?唯一的辦法,是借力飛退,不然跑不了,必須争取三丈以上的距離才行。

     “接着!”他大吼,“白蛇吐信”突然吐出銀劍。

     “你死定了。

    ”白骨行屍叫,反手揮撥,乘勢逼進。

     銀劍白龍已料定他要硬碰,果然料中,招變“推山趕日”,劍尖上揚,突然振腕旋身,沉腕推劍,足尖猛點。

     “铮”一聲清越龍吟乍響,劍身擊中白骨杖,溜起一陣火星,巨大渾雄的反震力,将銀劍白龍震得向後飛退。

    他再加上自己足尖的力量,奇急地飛射四丈外,他叫:“後會有期。

    ” 叫聲中,手腳齊揮,但見無數青白灰金各種色彩的暗器,一齊出籠。

    白骨行屍剛站穩,也剛起步,想追近出招,暗器已到,漫天徹地而至,籠罩住三丈方圓,向任何方向沖,都有被擊中的可能。

    他知道千手如來的暗器霸道,專破内家氣功,稍一大意,說不定會在陰溝裡翻船,冒險不得。

     他一聲怒叫,雙足一登,不進反退,退出了三丈外。

     銀劍白龍一聲狂笑,人向密林中一竄,霎時不見,隻有他的語音在空間裡振蕩:“老行屍,你記住了,我銀劍白龍有一天會取你的老命,這一天為期不遠了。

    ” 白骨行屍向旁一繞,怒叫如雷地追去,怒叫道:“你小子上天,我要追上靈霄殿,你入地,我行屍要追你到森羅殿枉死城,你走不了。

    ” 當天申牌初,銀劍白龍大搖大擺地到了龍遊南郊.泰然自若地走出山區,沿靈山巡檢司至縣城的小道,飄然向縣城走去。

    白骨行屍沒有他精靈,還在崇山峻嶺中狂搜。

     目前,他要做的事是先走走江湖,然後上青城找師父苦練絕學,希望能在短期間将罡氣練至六七成,便可在江湖大舉。

    他計劃藝成下山之時,無論如何也得到極樂谷将華山紫鳳弄到手,再談其他。

     林君珂已經隻有半條命,被牛帶得跌下猿啼絕崖百丈深谷,恐怕已經肉散骨碎了,真可惜,彭勝安的消息已無從打聽啦! 他對彭勝安的事并不熱心,即使見面也無法分辨,天下之大,大得令人跑斷腿,人海茫茫,到何處去找?管他娘,先辦自己的事再說,讓千手如來去找昏頭,何必替他賣命? 遠遠地,看到了水果門。

    這是東門與大南門之間的城門,小路就由這兒進城,有一座木橋架在靈溪之上。

     正走間,後面衣袂飄風之聲大起,有人用輕功趕路,腳程快着哩。

     他不想管來人是誰,可是來人到了身後,正要從他身側超越,一陣品流極高的幽香,直往鼻孔裡鑽。

     他乃是色中餓鬼,對女人最敏感,像一頭獵犬嗅到了獵物的氣息,猛地扭頭看去。

    他不看倒還罷了,看了心中一蕩。

     那是兩個千嬌百媚,但黛眉深鎖的兩朵嬌花。

    她們也正扭頭向他瞧,巧極了。

     “咦!天哪!妙極。

    ”他狂放地叫。

     “咦!是你這畜生。

    ”最美的嬌花也叫,倏然站住了。

     兩位姑娘正是崔小妹和莊婉容,剛才就是莊婉容發話,她和酒肉和尚從石埭追銀劍白龍到彭家村山區,所以一看便認出是他。

     她們後面半裡地,四明怪客正灑開大步往前跟。

    老人家也愁眉苦臉,一反往日嘻嘻哈哈的神态。

     崔小妹也看清了來人,在彭家村山區曾朝過相嘛,她伸手拔劍,叫:“是銀劍白龍,先擒下他。

    ” 銀劍白龍一聲狂笑,也拔出銀劍說:“小娘子們,在下正要擒你們呢?你們……”他的話咽回了腹中,扭頭向後面如飛射來的灰影看去。

     他不看倒不打緊,看了大吃一驚,绮念早抛到九霄雲外去了,突向莊婉容叫:“丫頭,上次在石弓村山區,你救走了林君珂。

    假使你仍想他,快死了這條心,可到猿啼絕崖下收他的碎骨。

    哈哈!咱們後會有期,你們兩朵嬌花妙極,我會采你們的,再見了。

    ” 他急急地說完,飛掠至路右側稻田中,向龍遊縣城東面狂掠。

     兩位姑娘大驚,還不知是真是假,崔小妹尖叫:“快!擒下他……” 兩人像一陣狂風,銜尾急追。

     後面的四明怪客突然大叫道:“丫頭,不必尾追,先趕到河邊堵住,守住橋頭。

    ” 其實她倆兩人目下的功力,相去太遠,怎能追上?愈拉愈遠,等她們回到路上,銀劍白龍已經遠出三二十丈外了。

     四明怪客身法如驚電,不片刻趕上了兩位姑娘,莊婉容尖叫道:“師祖爺,那畜生知道君珂哥的消息,快捉住他。

    ” 可是已來不及了,銀劍白龍先二十餘丈到了河邊,他不走木橋,在河邊一站,轉身觀看。

     他心中大驚,臉上變色,天!不到兩裡地,四明怪客竟以比他快兩倍的身法追到了,委實令人難信,可怕極了。

    他也聽到了婉容的呼叫,聽清了她對四明怪客的稱呼,心說:“這兩朵嬌花紮手,但仍要設法摘下她們。

    ” 他狂笑一聲,大叫道:“消息我知道,他死了,粉身碎骨跌下猿啼絕崖百丈深谷,是被白骨行屍擊落崖下的。

    哈哈,再見。

    ” 聲落,他到了河邊,扭頭向将沖到四明怪客叫:“老怪物,我不相信你能在水裡擒我這條龍。

    ” “噗通”一聲,他用極美妙的身法飛躍入水。

    靈溪在城東北會合信安江,這一段水最深,上遊的木橋附近最淺,他曾路過縣城,知道底細,所以越路右而走,早就打定主意入水逃生,明知鬥四明怪客不啻以卵擊石,隻好借水逃命。

    他綽号叫“龍”,水性自不必說,但見一道白影向江心急射,漸向下沉,終于形影俱杳。

     四明怪客大概水上能耐差勁,站在溪岸上發怔。

    看了銀劍白龍那超人的水性,他暗暗點頭,人入水像條魚,隻看到白影如虹,飛射江心,确是了得。

     等兩位姑娘趕到,他老眉深鎖地說:“丫頭們,往回走,找人打聽猿啼絕崖。

    ” 兩位姑娘心亂如麻,齊聲催促,扭頭撒腿就跑。

     猿啼絕崖,乃是一般江湖人有意無意地叫出來的地名,不曾走過這條路的人,根本不知有這麼一處小地方。

    而靈山巡檢司小道中的村民,更是莫名其妙。

    三個人順着至遂昌的小道南下,沿途詢問,想得到必定是毫無結果的。

     當天晚上,他們在靈山巡檢司住宿,這兒是一座山區裡的小鎮,民風純樸而閉塞保守,問不出所以然。

     第二無,他們繼續南下。

    有消息了,在許家左右幾座村落中,沸沸揚揚傳說着許波全家三十口的滅門血案。

    由于事先有銀劍白龍惡意張揚,村民們皆異口同聲說是林君珂所為,遂昌縣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