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關燈


    乃有植黨營私,招搖撞騙如原任少詹事高士奇、左都禦史王鴻緒等,表裡為奸,恣肆于光天化日之下,罪有可誅,罄竹難悉,試約略陳之。

    高士奇出身微賤,皇上因其字學頗工,不拘資格,擢用翰林。

    令入南書房供奉,不過令其考訂文章,原未假之與聞政事。

    為士奇者,即當竭力奉公,以報君恩于萬一。

    計不出此,而日思結納,谄附大臣,攬事招搖,以圖分肥,凡内外大小臣工,無不知有士奇之名。

    夫辦事南書房者,前後豈止一人,而他人之聲名總未審聞,何士奇一人辦事,而聲名赫奕乃至如此?是其罪可誅者一也。

    久之羽翼既多,遂自立門戶,結王鴻緒為死黨,科臣何楷為義弟兄,翰林陳元龍為叔侄,鴻緒胞兄顼齡為子女姻親,俱寄以心腹,在外招攬。

    凡督、撫、藩、臬、道、府、廳、縣以及在内大小卿員,皆王鴻緒、何楷等為人居停哄騙,而夤緣照管者,饋至成千累萬。

    即不屬黨援者,亦有常例,名之曰‘平安錢’。

    而人之肯為賄賂者,蓋士奇供奉日久,勢焰日張,人皆謂之門路真。

    而士奇遂自忘乎其為撞,遂亦居之而不疑,曰:‘我之門路真。

    ’是士奇之奸貪壞法,全無顧忌。

    其罪之可誅者二也。

    光棍俞子員在京肆橫有年,惟恐事發,潛遁直隸、天津、山東雒口地方。

    有虎坊橋瓦房六十餘間,值八千金,饋送士奇,求托照拂,此外順治門外斜街并各處房屋,總令心腹出名置買,何楷代為收租。

    士奇之親家陳元師、夥計陳李芳,開張緞号,寄頓各處賄銀、赀本約至四十餘萬。

    又于本鄉平湖縣置田千頃,大興土木,修整花園,杭州西溪廣置園宅,蘇、松、淮、揚,王鴻緒等與之合夥生理,又不下百餘萬。

    竊思以覓館糊口之窮儒,而今忽為數百萬之富翁,試問金從何來?非侵國帑,即削民膏。

    夫以國帑民膏而填無窮之溪壑,是士奇真國之蠹而民之賊也。

    其罪可誅者三也。

    皇上聖明,洞悉其罪,止因各館史書編纂未竟,着解任竣事,矜全之恩至矣!極矣!士奇乃不思改過自新,仍怙惡不悛。

    當聖駕南巡時,上谕嚴戒饋送,定以軍法從事。

    惟士奇與鴻緒憨不畏死,于淮、揚等處,鴻緒招攬府廳各官,約饋萬金潛送士奇。

    淮、揚若此,他處又不知如何索詐矣。

    是士奇之欺君滅法,背公行私,其罪之可誅者四也。

    更可駭者,王鴻緒、陳元龍鼎甲出身,亦俨然士林之翹楚者,竟不顧清議,為人作壟斷,不以為恥,且依媚大臣,無所不至。

    即以人之所不屑為者,亦甘心為之而不以為辱。

    苟圖富貴,傷敗名教,豈不玷朝班而羞當世士哉?總之,高士奇、王鴻緒、陳元龍等豺狼其性,蛇蠍其心,鬼蜮其形。

    畏勢者,既觀望而不敢言;趨奉者,更擁戴而不肯言。

    臣若不言,有負聖恩,臣罪滋大。

    故不避嫌怨,仰祈皇上立賜罷譴,明正典刑,人心快甚,天下幸甚。

    ” 其劉之彈張文和、讷果毅雲:“大學士張廷玉曆事三朝,遭逢極盛,然而晚節當慎,責備恒多。

    臣竊聞輿論,動言桐城張、姚二姓,占卻半部缙紳,今張氏登仕版者,有張廷璐等十九人;姚氏與張氏世姻,仕宦者有姚孔振等十三人。

    雖二姓本系桐城大族,得官之由,或科目、薦舉、襲蔭、議叙,日增月益,以至于今,未便遽議裁汰。

    惟稍抑其升遷之路,使之戒饬引嫌,即所以保全而造就之也。

    查得康熙年間,因王奕清等姻眷仕宦最多,仁皇帝曾降旨:‘三載升遷,不許開列奏補。

    ’今可仿其例,請以三年内除特旨升用外,概停升轉。

    ”又言:“尚書公讷親,年未強仕,統理吏戶二部,入典宿衛,參贊中樞,兼以出納王言,趨承時蒙召對,向用方隆。

    我皇上用人行政,無非出于至公,讷親之居心行事,亦當極圖報稱。

    但臣慮讷親以一人之身,承辦事務太多,或有疏失。

    臣雖不能知其所管項何所當去,願皇上諒其才能,酌量裁去一二項,使其專心機務,得以無所錯誤。

    再其任事過銳,逢迎者漸衆,請皇上時加訓饬,讷親得以有過知改,常承主眷。

    ”二公疏上,皆得嘉旨,若合符節。

     ◎朱白泉獄中上百朱二公書 朱白泉觀察原名友桂,涵齋先生孫也,今改名朱爾赓額。

    涵齋于仁皇帝,以繪事供奉内庭。

    觀察雖入赀為郎,性甚剛毅,勇往敢為。

    屢任封圻,以廉能著,百菊溪制府任倚之如左右手。

    庚午夏,随菊溪制府、韓桂ぎ中丞剿撫洋盜張保、張鄭氏等,頗樹功績,上特賜孔雀翎。

    後任江南道,因主議增長葦蕩事宜為河帥陳鳳翔所控。

    上命钜卿往訊,其人本迂愎,為鳳翔所蠱惑,卒以冒功不實論罪,谪戍伊犁。

    白泉與餘最善,憶戊午歲冬夜,與白泉及謝芗泉侍禦小集綠筠堂,挑燈剪燭,談論天下古今事,涔然淚下。

    白泉以王文成自許,二人皆笑其妄,然不期其終以任事犯衆怨,自撄其罪。

    今錄其與百、朱二公書,以見其事之颠末雲。

     其與百制府書雲:“蓋聞人之窮通有數,事之成敗有時,是不必以口舌争也。

    物理之是非有定評,國家之體統宜共立,是不可以意氣用也。

    額雖不才,然奉教于先生長者之前者,亦已久矣。

    竊聞辱名為上,辱身次之,是故身泰而名辱,古人以為下。

    額自上年九月,接奉恩命,調任江巡,依侍節麾,俾供驅策。

    受聖主累世豢養之恩,懷名師特達知遇之感。

    撫心切齒,罔報涓埃。

    竊謂料物為河工之根本,葦蕩為料物之基業,悉心剔弊,期裨功益,比較正額之外,增出過倍。

    然撥蕩為購,減廳員冒銷之利;按束交方,拂營員偷換之欲。

    額以隻身獨撄衆怒,固已知其禍不旋踵,功廢垂成。

    日昨以陳竹香遣丁京控,蒙欽派钜公前來查訊,驗尾幫駁回之料,取船弁挾怨之詞,廳營共證,合翻此局。

    從吏議而誣服,戴覆盆以望天,從古如茲,況在微末。

    文通有言,若使事非其虛,罪得其實,何以見燕市擊築之夫,對趙北悲歌之士?今以愚昧,于此獲罪,所知為之流涕,路人為之歎息。

    撫躬自問,為幸多矣!此所以含笑而入圜土,長歌而膺徽膺者也。

    額始謂今年柴蕩陸續出運,七堡、順清河兩處漫口藉以堵合,外南、海阜、山安、海防四廳奇險藉以搶護,誠恐自此廢束,贻戢誤堪虞。

    以今思之,成敗早遲,皆有期合,實由天定,非關人事也。

    額于十一年作守潮陽,海氛告警,大幫壓境,屠毒生靈,驚怖城市。

    額捐赀集勇,謹守疆場,絕濟匪之源,挫觸藩之銳,卒能化枭為鸠,闾閻安堵。

    繹堂制府(謂那公彥成),以為能,言聽謀決。

    匪目李崇玉以計就擒,大幫朱贲乞命投款,已可旦夕告成,風濤永戢。

    而繹堂先生旋被嚴劾,竟坐投荒,時額以居憂得從漏網。

    三載之後,老夫子秉節海峤,仍用前策,以賊攻賊,生路既開,輸誠踵至,鲸波遂恬,舶帆無恙,此亦乘勢待時,事半功倍之明征也。

    安知葦蕩之功,不更待有異日乎?不過為人臣子,有見利于國者,不敢委之時數,而濡滞不前耳。

    至于宦轍升沈,一官如屣,久已膜外置之矣。

    抑聞之,物不得其平則鳴,額之所遇,似不可謂得平矣!然昌黎、眉山之倫,餘姚、萊陽之輩,斯并義冠雲天,文雄霄壤。

    當其拂逆殊疆,颠沛垂死,不聞有伏阙訟冤,危辭表憤。

    誠以卿大夫不比齊民,曲直蒼黃,非争一口。

    額待罪監司,通籍中外三十餘年,若複效尤竹香,于獲罪之後再行申訴,豈不重為天下恥笑?如《漢書》之所謂賈豎子争言,何其無大體者乎?惟願老夫子大人調氣頤神,珍重柱石之身,幸勿以額為念。

    額被譴至重不過谪戍,數年之後,循例邀恩,猶可效其犬馬。

    則額雖在萬裡,如依函丈,若老夫子以額之故,至煩聖睿,是額之疏拙,不能周詳以為師門光寵,而轉使慈懷耿耿,則負疚愈深。

    額遠覽先聖知命之教,中考昔賢處變之方,近驗己身經曆之迹,反求本身貞厲之故,區區寸心,伏乞采察。

    ” 其與朱方伯錫爵書雲:“竊念弟曆官中外,世受國恩,自量移江南以來,思欲稍竭涓埃,勉圖報稱。

    再四延訪,知江南重務,莫大于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