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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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門,徑直走到陳南燕的床邊,熟練地爬上她的床,掀開被子鑽進去。

    一碰到那具溫潤的身體,聞到熟悉的被窩味幾,我就感到放心,有了仰仗,就那麼傍着她一頭睡了。

     很多年後方槍槍都相信那天夜裡李阿姨的眼睛像狼一樣放出綠光。

    這兩隻綠熒熒的亮點兒他上二樓時在樓梯拐角就看見了,隻是讓他更害怕,怎麼也想不到那是李阿姨。

    他的頭也就剛沾枕頭,人正要迷糊,就像動畫貓湯姆被一雙大手攥在半空中,面對着老李一對兒炯炯巨眼。

    這一刻是如此突冗,迅雷不及掩耳,方槍槍還以為是立刻又做的一個噩夢。

    從跟蹤、隐蔽、伺機到撲上去、掀被子、抓人,這一連串動作都做得老練、幹淨、一氣呵成。

    絲毫沒驚動周圍睡覺的群衆,連陳南燕也沒察覺、也隻有專門從事密捕、解救人質的特警人員才有這身手。

    李阿姨有一個動作令方槍槍大為不解。

    她制服方槍槍将他交給緊随其後的中班阿姨之後,自己俯下身迅速檢查了一遍仍在熟睡的陳南燕褲衩和兩腿之間。

     接下來的事情方槍槍一直以為忘掉了,那隻是他的一個願望。

    他被抱到院長辦公室,安坐在值班床上。

    所有值夜班的阿姨都披着衣裳趕來看這個被擒住的小鬼兒。

    辦公室裡擠滿頭發蓬松,衣冠不整的青年婦女。

    她們情緒高漲,大聲說笑,好像這兒是公安局,偵察員們又破了一個大案。

    婦女中唯一的男人就是孩子們叫他老院長的瘦高者頭。

    這老頭兒論資曆可以做将軍,授的低起碼也是大校。

     院裡那些真的将軍對他都很尊敬。

    有謠傳老頭兒是兒童文學愛好者,整理改編過很多民間兒歌童謠,還有人說他寫過一本真正的童話,出版過,還譯成過藏文。

     老院長上班主要内容就是到各班串門找小孩玩,還像聖誕老人一樣分發糖果。

    保育院本來嚴禁兒童吃零食,家裡帶的也要沒收,隻有他可以無法無天,任意施為。

    阿姨們對他這條頗有意見,但此舉深得童心,也沒見哪個孩子吃了老院長的小小不然的東西從此刁了嘴壞了腸胃。

     老院長也和婦女們一起笑,同時對犯人笑。

    老人的眼睛注視孩子總是顯得柔和。

    他對我很好,好像還開玩笑,逗了我幾句,使我覺得自己像個英雄,立了什麼大功,不由也快樂起來。

    一五一十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第二天早晨,方槍槍被自己的尿憋醒,發現全班小朋友都起了床,穿好衣服在地下玩。

    阿姨沒像往常急着把他哄出去做操,站着聊天。

    看到他醒了,新接班的——孩子們都叫她“糖包”的——年輕阿姨唐姑娘殷勤地趕來給他穿衣服。

    這唐姑娘平日也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的主兒,方槍槍不知道她今天怎麼心情這麼好,瞅着自己一個勁兒抿嘴笑。

    檢查被褥發現方槍槍沒尿床,還誇他:真能幹,真了不起,真看不出你。

    方槍槍被誇得也有些飄飄然,主動自己系扣子,連獻媚帶點醜表功:以後我還能不尿褲子。

    唐姑娘大笑,捂着氟化牙斷句殘章地說:…好,出息…。

     方槍槍跳下地,專寵一般牽着“糖包”的手蹦蹦跳跳往外走。

    出了門才發現今天全班出操都晚了,大班中班的孩子已經排着隊在院裡做了半截兒操。

    太陽升到海軍的黃樓廟頂,一批光線掃過來,齊齊打在方槍槍這麼高孩子的眼睛上。

    他在陽光下賣力地晃頭踢腿,扭動腰肢,他要讓欣賞他的阿姨看看,他什麼都有一手,保育院這套雕蟲小技沒他拿不起來的。

    轉體運動時,他還不忘順便回頭看看陳南燕。

    陳南燕邊做操邊和旁邊的男生說話,舉手投足偷工減料,都隻完成一半。

     在方槍槍眼裡陳南燕這種懶洋洋的操式分外流暢。

    跳躍運動時,她的抓鬏突然活了竄上竄下,飛得比她人都高。

    方槍槍看得羨慕,隻覺得自己頭腦簡單,少了很多優越性。

     各班阿姨分站在院中四處,都把目光投向方槍槍和陳南燕之間。

    看到方槍槍如此充分表演,不堪人目,不免互相交換眼神,嘴裡啧啧生歎。

     散了操,各班回房。

    小班的孩子在門口擠成一疙瘩,争先恐後往裡擁。

    方槍槍兩手搭在陳北燕肩上,屁颠颠推着她往前走,嘴裡還啊啊喊着無字歌。

    陳北燕邊走邊甩肩膀,一步一個白眼一聲讨厭。

    活動室裡已經擺上早餐,小桌小椅拉開虛席以待,一笸籮豆包個個嬌小軟軟地擠在一起冒着蒸汽。

    方槍槍興高采烈進了屋、剛邁進門坎兒便像被施了定身法傻在原地:李阿姨在桌後彎腰側臉,一隻左眼乜視着他。

    隻這一眼,就把人群中的他單摘出來。

    方槍槍如同白日見鬼想往後縮,卻被身後湧進的孩子又推前了幾步,仍在頭排,眼睛粘在李阿姨身上怎麼也摘不下鈎兒。

     李阿姨拎着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