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燈
架。

    這種風格如果一定要命名可稱之為“蘇維埃式”。

    一種經過簡化的俄國款樣:毫不掩飾,突出堅固,具有堡壘般戰鬥氣勢和庫房般容積米數的大塊頭。

    小朋友們的爸爸都在這些樓裡上班。

    每次路上總會碰見一兩位,一個人喊爸爸,其他人也會跟着亂喊。

    樓上窗戶就有人探出頭,知道是保育院小朋友經過了。

     出辦公區還有一道崗。

    那道隔離牆建的有點節約,磚砌得很花哨,碼出很多镂空的圖案,攀登方便,應該說是道女牆。

     女牆外是大操場,也是我們院的中心地帶。

    操場上有兩個籃球場,一個燈光水泥地一個土地;一架雙杠一具單杠一個沙坑一堵障礙闆一條獨木橋;更大的部分是一個足球場,東西兩側遙立着無網的足球門。

     操場西路排列着禮堂、懼樂部、澡塘、鍋爐房、衛生科、一食堂和萊窖到西門。

     東線桃林夾路,成熟的桃子有嬰兒臉那麼大,三三倆倆嬌嫩地躲在匕首形桃葉中。

    桃樹後有一大片果園,鐵絲網圍着很多蘋果樹、梨樹和一鋪果實累累的葡萄架子。

    果園南邊隔着一片楊樹林空地是所大别墅,在美國也值一百多萬。

    原先是給一名将軍修的宅子。

    此時當作保育院的傳染病隔離室。

    再往南百米開外的另一所将宅。

     更大,更講究。

    圍着栅欄,有單獨的崗亭衛兵。

    在加州得賣兩百萬美元。

    小朋友們都知道住的是十年後相當著名的林彪反黨集團成員海軍中将李作鵬。

    此人給小朋友留下深刻印象。

    大高個,挺胸疊肚,像現今的明星一樣永遠戴副墨鏡從沒摘下過,那是我有生以來見過的頭一副墨鏡。

    這墨鏡使我備受困擾,那是電影裡壞人一般而言特務的道具,革命高幹李将軍戴着充滿邪氣。

     他是一位海軍副司令。

    高洋很了解他,告訴我們他原來是我們部的副部長,官遷海軍家沒搬。

    他有一個胖兒子。

    之所以戴墨鏡是因為他的一隻眼在戰争年代被白狗子打瞎了,裝了隻狗眼。

     李将軍家毗鄰東院牆有一個小門,通往一牆之隔的海軍大院。

    小門的衛兵由兩個院各出一名陸海軍。

    再加上李家自己的崗哨,一小地方林立着很多武裝衛兵,給小孩重兵把守的感覺。

     跨過東西小馬路是38樓。

    這邊是座将軍樓,住着一員中将,幾員少将,一位前途遠大的大校和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上校。

    這位老上校原來也是将軍,國民黨部隊起義的,他的兒女當時就很大了,有的已經成婚。

    高洋見過他的外孫女。

     挨着38樓就是我家的42樓。

    這是完裡最大的樓,我們班小朋友多數都住在這幢樓裡。

    往西過了二食堂,院最深處還有一幢和我們樓一模一樣的23樓。

    高洋楊丹家住那樓。

     其它就是些平房和筒子樓了。

    于倩倩家住平房。

     38樓人家都吃辣子。

    家裡炒辣淑,聞見油鍋味兒就要流眼淚。

     42樓和23樓裡很多大個子壯漢,吃饅頭地瓜就大蔥,說話像含着豬大油。

    愛打孩子。

    孩子也被打慣了。

    經常在樓下聽到樓上近乎殺人的慘叫,片刻受害者下來笑嘻嘻的若無其事。

     高洋講,38樓都是紅軍。

    42樓和23樓的是八路。

    一個在南邊打中個在北邊打,成立解放軍前都不在一個部隊。

    高洋什麼都懂。

    他家吃蛇,有時還套貓。

    他家一個老太太說出話來誰也聽不懂。

     小朋友家愛吃的東西都不一樣。

    除了地瓜大蔥還有喝醋的一天到晚撈面條的妙菜放糖吃糯米的。

    我家專做的就是豬肉酸菜炖粉條。

     沒一家愛喝豆汁。

     大人都說方槍槍虎頭虎腦。

    他頭剃得青一塊白一塊從後邊看就是一足球;兩腿膝盞永遠塗着紫藥水或紅藥水舊創未愈愈又添新傷;脖子、腳後跟到冬天就皴了什麼時候搓什麼時候一群活蚯蚓。

    孩子有了七八顆牙,路上揀到圓的亮的就往嘴裡塞,經常大便時拉出一個扣子或汽水瓶蓋偶爾不有一枚五分硬币。

    有一次唐阿姨見他塞嘴裡一隻八一帽徽,連忙用手捅嘴裡去掏已吞進肚裡還被咬了一口。

    午睡時來了兩個衛生科護士,帶着一根橡皮管子和一輸液瓶肥皂水。

    她們把管子插進孩子肛門,把那瓶肥皂水灌進他直腸,讓孩子坐在便盆上,聊天等了一會兒,就聽便盆一陣水響,接着當啷一聲。

    護士把帽徽沖下馬桶,放心走了。

    孩子一下午括約肌失靈,吃窩頭拉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