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話十五·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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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寓居釣渚者十二年,釣渚之水,東接華蕩,西連家菱、宛山諸蕩。

    水中蘆荻甚多,每于春初黑夜,西風飒然,見水灘上燈光閃爍,須臾數千百燈,又并為一燈,天為之紅。

    土人見之者,号曰“鬼燒天”。

    聞之故老雲,順治間,天下初定,此地賊盜甚多。

    羊尖有席宗玉者,練鄉兵拒之,焚燒盜艘數千隻于家菱、白米諸蕩,民賴以安。

    此燈之異,或尚有陰魂未散耶? ◎陣亡鬼 乾隆五十三年,台灣既平,所有杭州、京口、江南各處駐防兵丁出師陣亡者,例将辮發解回原籍,照例撫恤。

    其解官是閩縣五虎門巡檢韓興祖也,行至同安投宿,适客店窄小,巡檢官另住一店。

    其夜便有無數鬼物作鬧,有一解差膽甚壯,大呼曰:“吾奉憲牌,解汝等還家,因何吵鬧耶?”有一鬼答曰:“韓老爺不在此,吾等便說說話何妨!”次日,韓知之,不論水陸,總在一處住宿,安靜之至。

    先是,軍需局設在廈門之天後宮,前臨大海,每至深更,聽海中鬼哭,似有百萬軍鼓之聲,夜夜如此。

    撤兵後遂寂然。

     ◎大娘娘 餘侄媳楊氏,于歸後生一子一女,忽發狂,登牆上屋如履平地。

    一夕,作吳興口音雲:“大娘娘,我尋你三十年,乃在此地耶!”婢妪駭之,因問:“尊神從何處來?有冤孽否?”答曰:“我本某家妾,主人死,我方懷孕。

    而大娘娘必欲以内侄為後,及分娩,是男也,大娘佯喜。

    不意于三朝洗浴時,竟将繡花針插入小兒臍中,啼哭死,我亦自經。

    已告之城隍神,不日來捉汝矣。

    ”言訖,乃大笑。

    不數日,狂益甚,伏地号呼,若用刑者然,未幾死。

    論者雲:“如此案情,極應早報,乃隔三十餘年耶!”于以知冥司亦廢弛公事也。

     ◎喚鴛鴦 錫山有司馬問渠者,喜吟詠,館蘇城華陽橋顧氏最久。

    死後降乩,适顧氏有人在乩前,問家中休咎,乩雲:“兄弟暌違同燕雁,君臣遇合喚鴛鴦。

    ”不解其語。

    是年,顧氏侍萱名翔雲者,北闱中式,首題“君君臣臣”四字。

    從弟秋湄得信即遣婢至侍萱夫人處報喜,婢名鴛鴦,斯已奇矣。

    後侍萱兄春甫常客河南,不得聚首,如燕雁之代飛,更奇。

     ◎嫖鬼 福建南台閩安口多妓船。

    妓名“珠娘”,又名“踝蹄婆”,以其赤腳不裹足也。

    每與嫖客宴飲,正嬉笑間,忽有一妓欠伸者,便神色如迷,不省人事。

    即入卧榻,自解亵衣,若有人來淫之者。

    客知之,必遠避。

    移時而醒,問其故,曰:“此水魈弄人也。

    ”或曰是善嫖之鬼也。

     ◎無常鬼 烏程江某,以翰林改官,任直隸青縣知縣。

    适發赈,從中節省得七八萬金,恐上官督過之,乃告病歸。

    初至家,即見一巨鬼,長數丈,青面高鼻紅眼,著白衣,手持鐵槍,若欲殺之者。

    江大懼,急呼家人,忽不見。

    既而有謠言抄其家,江愈恐,遂将所有盡埋之,人無知者。

    未幾,忽中風疾,不能言語,兩手足皆趵,終日卧榻上,如醉如癡而已。

    自此室中鬼日益多,厥狀猙獰,五色俱備,作鬧無虛日。

    江既死,家中亦颠倒,隻剩一孫。

    由是遷居,屋售他姓。

    嗚呼,财之作祟固如是邪! ◎還我胡須 虞山歸氏有小婢名金杏者,随主母往祖師府上長幡,見前殿有塑像,須甚長,金杏戲挽其須,随手脫去。

    歸而病,忽發狂作呓語雲“還我胡須”,不絕于口,莫解其言。

    适輿夫來,知其事,主母許以重裝,病乃愈。

     ◎鬼說話 齊梅麓先生名彥槐,中嘉慶十四年進士,以翰林改官,出宰吾邑。

    自言少時同兩三友人遊後園看梅花,有表叔某者沒數年矣,忽于梅樹下見之。

    遂執手痛哭,談論家事,移時而去。

    同遊者絕不知也。

    時日将暮,友人相呼欲返,遍尋不見。

    乃點燈招之,先生從梅樹下應聲而出,并無他異。

    不一年,其表叔家事大變。

    蓋冥中亦逆料之也。

     ◎買乳 渎川有周某,五十無子,因娶妾。

    越數年,始得男,喜甚。

    惟妾體弱,竟乏乳,因雇乳妪哺之。

    一日,妾忽作呓語雲:“我在冥司費多少錢買一孫,汝産薄,乃不自乳,而雇他人耶!”某審知其為故父語也,因以妾乏乳對。

    複言曰:“此易事,我仍向冥中買乳來,明日可速遣乳妪去。

    ”且命多焚楮镪。

    次日妾醒,兩乳湧出,遂自乳之,遣妪去。

     ◎神洲廟 虞山有神洲廟,不知始于何時。

    其神為女像,端嚴美麗,凡婦人求子者,辄禱焉。

    嘉慶己卯歲,有諸生錢雲骧者,偕二友人讀書其中。

    錢素狂,适夏月暑甚,謀移神像,而置卧榻于殿上,一友颔之,一友止之。

    聞于廟僧,僧亦曰:“神最靈,不可也。

    ”錢笑曰:“吾視神美,若果靈,當現形與我同宿。

    ”遂上殿抱之出,而移其榻,是夕錢驟病。

    家人知之,迎以歸,病益劇,不數日遂死。

    其一友颔之者,亦染外症幾半年,而止之者則無恙也。

     ◎逆子冥殛 吳門沈某居葑溪,家本小康,其叔擁厚赀無子,死,遂立某為嗣。

    某素無賴,不善事嗣母,又日事嫖賭不顧家。

    及母卒,草草殡殓,停棺不葬者至十餘年,并歲時祭祀亦忘之矣。

    一夕鬼嘯,某秉燭出,忽見其叔父母以挺擊之,某大呼逃避,複來擊,立時死。

    家赀蕩然。

     吾邑諸生有鄭宗臣者,生一子,年才十五六,習為不善,宗臣惡之。

    子亦苦父之拘束也,乃取墨匣為小棺,捏泥像置棺中,題曰:“清故邑庠生鄭宗臣之柩”,埋于庭前。

    其仆見而谏之,不聽。

    埋甫畢,兩足忽騰踴,痛哭不已。

    一彈指間,氣遂絕。

    天之誅逆,未有若是之速者也。

     ◎讨債鬼 常州某學究者,以蒙館為生。

    有子才三歲,婦忽死,家無他人,乃攜其子于館舍中哺之。

    至四五歲,即教以識字讀書。

    年十五六,四書、五經俱熟,亦可為蒙師矣。

    每年父子館谷合四、五十金,稍有蓄積,乃為子聯姻。

    正欲行聘,忽大病垂死,乃呼其父之名。

    父駭然曰:“某在斯,汝欲何為?”病者曰:“爾前生與我合夥,負我二百餘金。

    某事除若幹,某事除若幹,今尚應找五千三百文。

    急急還我,我即去矣!”言訖而死。

    餘每見人家有将祖父之業嫖賭吃著不數年而蕩然者,豈亦讨債鬼耶? ◎鬼物憑臨 大凡人之生死,或有恩德,或由冤孽,皆有鬼物憑臨其間,不憑臨,不死也。

    如水火、刀繩、鬥毆、跌撲以及虎傷、蛇噬、堕馬、坍牆之類,雖是定數,亦由其人之冤孽使然,人不能主也。

    揚州鈔關對河有何姓者,開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