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話十五·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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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慘如黃昏。

    至玄妙觀東嶽殿,仰見有一人正坐者,色甚和,問:“汝平日作何事?”對曰:“誦《大悲咒》。

    ”旁一吏曰:“心不盡誠,雖多不算。

    ”逐之出。

    兩足無力,天又陰雨,沿途喚肩輿。

    過其妹婿家,停輿直入,見其家方晚餐,不起延接。

    因诘問之,皆驚竄。

    吳怒而拍案,有煮蝦一碟墜滿地。

    乃出門,仍乘輿歸。

    覺已身卧床上,大駭,急命子往詢,妹家雲:“鬼嘯案傾,不知何故也。

    ”吳病痊後,改号曰補餘。

     ◎春杏 吳門沈某,其弟早卒,所聘某孝廉女,過門守貞有年矣。

    忽發狂疾,孝廉往問之,忽诃詈不識其父也。

    乃默禱于乩仙,判曰:“汝女前生系湖州沈姓子,少年時私其婢春杏有孕,為沈子父母逐之,投缳死。

    後欲向沈子索命,而沈子又瘵沒。

    今其魂尚來作祟,欲以捉沈子也。

    須延高僧,禮《大悲忏》三日,呼春杏名祭之,斯可矣。

    ”如其言,狂疾乃瘳。

     ◎馬公宋相 吾鄉凡完願酬神,俱有馬公、宋相,别設下筵,必先祀之,匆匆送出,然後歌樂薦登上筵。

    實不知其為何神也。

    後見《土風錄》,相傳馬公是蘇州葑門人,名福,以賣菱為業。

    每晨擔出阊門,過宋相公廟,必敬禮之。

    後與人争,角不勝,投水死。

    适宋相公神舟至,因收作帳前驅使。

    巫祝家信之,私相尊奉。

    或雲馬公、宋相俱是五通神部下傷官。

    湯文正公滅毀淫祀時,五通神俱用鐵鍊鎖押,加以手靠腳鐐,如重犯者。

    先命縣官拿下,其像長屹然不動。

    公正色大罵曰:“汝還崛強耶!”遂親自動手,五像俱倒,杖四十,投之石湖。

    惟馬公、宋相兩像終不能動。

    問是何神,廟祝詭以财神對,乃釋之。

    至今鄉人猶存其祀。

     ◎城隍 《賓退錄》極言城隍神之靈顯,且各立名字,如漢之紀信、彭越、蕭何、灌嬰、張骞之類,不一而足。

    即《祀典》所雲“凡禦災捍患,有功德于民,則祀之”之意也。

    據蘇州府城隍而言,向聞神是湯文正公斌,繼又改陳榕門先生宏謀,既又改巡撫吳公壇繼,又改觀察顧公光旭。

    今聞隻改陳稽亭主政鶴矣。

    三四十年中,屢易其神,豈陰陽亦一體耶? 嘉慶元年十一月,餘在兩浙都轉運使幕中。

    十五日夜,月食七分。

    二更餘,俱已寝矣,忽聞人聲沸天,急報城隍山上火起,通天皆紅,延燒四五千家。

    所有杭州府仁和、錢塘兩縣,及布政司、糧道、學院衙門前一帶民居,皆成白地。

    是夜有原任嘉興府方公雲亭在運司前一小樓作寓,見火光中有紅燈數百,圍護一宅,火至辄息。

    意此宅必是積善人家,當記之。

    及天明往看,乃城隍廟也。

     錢桂芳者,通州秀才。

    為人慷慨正直,古之君子也。

    年四十餘,忽與妻子泣别,将為陝西褒城縣城隍,言:“明日本州城隍神來拜會相約,或當去矣。

    ”妻子大哭。

    桂芳曰:“死生定數,哭之無益。

    ”乃灑掃一室,供設香案,衣冠而待。

    次日,城隍神果來,儀從甚盛。

    妻子無所見也。

    桂芳哀求曰:“我有七旬老母,可稍遲數年否?”城隍神首肯曰:“當代為轉詳東嶽神,其準不準,吾不能主也。

    ”忽不見。

    越三年,其母卒。

    未幾,桂芳亦死。

    其門弟子李西闌為餘言。

     惠山王婆墩對岸有漢紀信廟,裡人謂之都城隍廟。

    每年三月廿八日為城隍生日,是日歌樂喧天,遊人無數。

    惟後樓三間,寂靜無人,登之可以眺遠。

    有男女兩人,私約至此,将解亵衣,忽見金甲人叱之,投兩人于樓外,适堕河中,一生一死。

    甚矣哉,神明之靈也! 長洲蔣時庵少馬尊甫篁亭先生,生而聰穎,四歲入塾,祖佚圃公授以“忠臣孝子”四字,即記憶不忘。

    佚圃公知其為大器,且訓之曰:“汝高祖參議公,于明鼎革時,杜門養母,母喪,哭泣以緻雙瞽,此吾家之孝子也。

    汝高叔祖都督公,甲申之變,一門十五人殉節,此吾家之忠臣也。

    ”篁亭八歲,即為二公作《忠孝傳》,伯父光祿少卿紫峰先生奇之。

    十一入長庠,康熙辛卯、癸巳登鄉會榜,官戶部郎中,特簡廣東廉州府知府。

    時同邑吳容齋先生由工部員外出知江西吉安府。

    二公俱為名宦,有“吉安安民,廉州廉吏。

    世治官清,歡天喜地”之謠。

    及蔣公罷官歸,兩浙制府李敏達公薦督浙江海神廟工,仲子元泰随行。

    公一日清晨忽謂元泰曰:“吾廿三四間當死。

    ”人鹹不信。

    廿三日果病,二十四日早,複呼元泰曰:“我平生不言鬼神事,但奇兆有征,今夕當去。

    第我守廉郡,實有愧于朱仲卿之啬夫桐鄉也。

    ”公從叔瞿圃公亦在海甯,詳詢奇兆,公曰:“參議公遺訓二篇,忠孝兩全,此時已證佛果矣。

    ”餘不言。

    至戌刻,端坐逝。

    未病前,家人夢中恍惚聞呼殿聲,儀從甚盛,雲是廉州來接新官者。

    此雍正九年事。

    乾隆中,公侄芝岡公名衡,官江西糧道。

    署藩臬篆,有藩署書吏邵某雲,伊父向在粵東高廉道幕,屢至廉州城隍廟瞻拜,廟祝常言:“神,蘇州人,最重忠孝節義。

    有節婦,族人欲奪其産,将謀害之。

    節婦知其事,避于廟。

    族人尋蹤至,甫入廟,突見皂役數人,持棍擊其背,不勝痛苦,遂逃歸。

    節婦自此安居無恙。

    ” 揚州有倪瞎子者,孑然一身,寓舊城府城隍廟。

    起課,每日得數十文以此度日。

    有風雨無人來,則枵腹過夜。

    一日,有商家小夥發财,偶攜妻妾入廟燒香,輿從甚盛。

    倪知之,竊于神前默祝曰:“彼為下賤,榮耀如此;我本故家,饑寒如此。

    何天之無眼,神之不靈也。

    ”是夕忽夢城隍神拘審,神曰:“爾何以告狀?彼命應享福,爾命應受苦,俱有定數,敢怨天尤人耶?殊冒昧,著發儀征縣,杖責二十。

    ”一驚而醒。

    其明年冬,倪有姊嫁儀征病死,往送之。

    至三更時,忽肚痛不可忍,遂開門欲出恭,适遇巡夜官,問之不答,遂褫其衣,責二十闆。

    其甥聞之,立出辯明,已杖畢矣。

    神之靈顯如此。

     ◎鬼迷 杭州張仲雅先生名雲敖,自言幼時随其尊人任安慶太守,年才七歲,有婢某者,嘗伺之。

    一日婢閉門浴,忽不見。

    遍處尋覓,見地闆隙似露衣襟,遂發開,婢已昏迷,久之始醒。

    自言:“近日獨坐房中,有好女子年可十七八,嘗往來于窗外。

    每曝衣履,此女告以:‘将雨,宜早收。

    ’又言:‘明日應有某夫人來,應辦何事,可預為之。

    ’無不驗也。

    今日我方就浴,見此女來約,到其卧房。

    初至一小迳,甚窄,遂側身入。

    見所居甚華麗,正卧其榻也。

    ”太守疑為鬼物所憑,遂将是室關鎖。

    署中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