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話九·碑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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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成陽靈台碑(建甯五年) 此碑是黃小松司馬所藏,翁覃溪先生定為重刻本,近亦不可多得矣。

    碑中字數與《隸釋》相符,惟筆畫間稍有訛處。

    江秋史詩禦嘗釋出數字,可補洪氏之阙。

     ◎漢小黃門谯敏碑(中平四年) 是碑前有額曰“漢故小黃門谯君之碑”九篆字,亦小松所藏。

    審其結體用筆,其為重刻無疑。

    洪氏亦載此碑,“優遊”下似是“氐”字,蓋借作“京邸”之“邸”也。

    “喪亡”上似是“乃”字,又“七月廿八日癸卯”,今驗此本是“十八日”,俱可證《隸釋》之誤。

     ◎漢圉令趙君碑(初平三年) 往時見海鹽張芑堂征君案頭有此碑,是全張未裝者,既複見家竹汀先生家亦有全碑一張。

    洪氏雲碑在南陽,即今河南之南陽府。

    數年之内凡兩見,似此碑猶在人間,或隐于荒山窮谷間,難以尋覓耳。

     ◎漢巴郡太守樊敏碑(建安十年) 乾隆四十九年,餘寓吳門春晖堂陸氏,友人王晉康示餘《樊敏碑》,視其拓本,的是原刻,為臨一過而還之,以為坊間尚有也。

    後數年欲購不得,當面錯過,至今猶悔。

    是碑在四川雅州府蘆山縣,後山陰李松雲先生知雅州,屢有書托其尋訪,終不可得。

    道光辛卯四月,餘在袁浦節署,晤武威張介侯大令,知此碑尚在蘆山,完好如舊,又知《高頤碑》在綿州之德陽縣城外大路旁。

    則諸漢碑之存于人間者自亦不少,特無好古之士為之傳拓耳。

     ◎漢酸棗令劉熊碑 郦道元《水經》載酸棗城有縣令《劉孟陽碑》,即是碑也。

    曩時見歙縣巴隽堂氏有雙鈎本,既又見揚州汪容甫家有宋拓原本,雖經殘蝕,其字較多于巴氏,且有出于洪《釋》之外者。

    後江秋史又為雙鈎,以巴、汪兩家合參之,然總缺上半截。

    後見明州天一閣舊拓本,有“君諱熊字孟陽”(下缺十字,始接“大帝垂精接感笃生聖明”)等字,則知江秋史所鈎是下半截也。

     ◎漢楊氏四碑 《太尉楊震》、《沛相楊統》、《繁陽令楊君》、《高陽令楊著》四碑,歐、趙、洪氏俱有之,惟罕見拓本。

    嘉慶元年春,青浦王蘭泉司寇遊西湖,攜于行箧。

    時餘在兩浙轉運使幕中,司寇出以見示,觀其刻畫顯著,神氣不侔,且字多别體,與《隸釋》不合,當是宋人翻本。

     ◎兩晉六朝碑 兩晉六朝之間,最重書法,見于《晉書》、《南》、《北》諸史,而碑刻無多。

    今所傳者惟《刁遵》、《司馬紹》、《高植》、《高貞》、《高湛》、《元太仆》以及《孔廟》、《乾明》、《賈使君》、《鄭昭道》、《啟法寺》、《龍藏寺》諸碑最為ピ赫。

    其時已重佛法,造像尤多,要而論之,大半為俗工刻壞。

    故後人皆宗唐法,而輕視六朝,殊不知唐初諸大家之皆出六朝也。

    (餘則曰:“譬諸友朋,但擇貞賢可交而已,追問其乃祖乃父乎?”) ◎唐觀音寺碣 陸德明為秦王世民撰《觀音寺碣》,在武德五年,謂秦王平王世充、窦建德,班師凱旋,駐跸廣武,值夜雨作,東南雲際,光焰射天,見觀音菩薩全身畢露,王頓首拜瞻,乃建此寺。

    觀此已開有唐一代奉佛之端矣。

    餘謂德明著《經典釋文》,世稱儒者,何乃作此語,為後世口舌乎?援儒入墨,當自德明始。

     ◎唐化度寺碑 歐陽率更《化度寺碑》,李百藥撰文,世無全本。

    案解大紳《春雨集》載河南範谔跋語,雲慶曆初,其高王父開府公諱雍舉使關右,曆南山佛寺,見砌下有石,視之,乃此碑也,歎為至寶。

    既而寺僧誤會石中有寶,破而求之,不得,棄之寺後。

    公他日再至,失石所在,急問之,僧以實對,石已分三段,乃取數十缣易之以歸,置于裡第賜書閣下。

    遭靖康之亂,範氏諸子取而藏之井中。

    兵罷後,好事者始拓之,已而碎其石,又分為數片。

    今世所傳宋拓本,皆是也。

    《宋潛溪集》謂當時南北俱有翻刻,南本失于瘦,北本失于肥,殊乏率更精絕之氣。

    則今世所傳宋拓者,恐未必盡是原石耳。

     ◎唐孔子廟堂碑 虞永興《孔子廟堂碑》有兩本,一在西安府學,一在城武縣學,皆非原刻。

    在西安者,五代王彥超所刻也,至元、明時已剝蝕不全矣。

    往時見商丘陳伯恭學士家一本尚有全文,餘嘗縮臨刻入《小唐碑》中。

     ◎唐九成宮醴泉銘 歐陽書《醴泉銘》,自宋、元、明以來為藝林所重,幾至家弦戶誦,人人家有一本。

    惟椎拓日多,佳本日少,故字多殘阙,又經俗工洗鑿,滿紙模糊,率更面貌,十不存一矣。

    少時聞吳門蔣氏有佳本,據唐拓刻之,一字無損,然未見原拓,不敢信也。

    惟吾鄉秦氏有舊本,千金不易,有秦仲堅者遂取翻刻,以售于人,謂之秦闆。

    今坊家錦裝檀匣,轉相售易,所稱宋拓者大半皆秦闆也。

     ◎唐磚塔銘 《磚塔銘》,明末時始出土,石已分為三塊,近則愈拓愈壞,又亡去百二十餘字,無全本矣。

    然得片紙隻字,猶珍藏之不置者,因其秀勁有法,在歐、褚之間,故學者紛紛,遂為名碑,可見古人用筆,一挑一,皆有法度可尋也。

    撰者為上官靈芝,其下惟有“敬客書”三字。

    學者謂敬客當姓王氏,或又以敬客為方外者。

    餘獨不謂然,撰文為上官氏,則敬客亦姓上官無疑,與《李輔光碑》巨雅書同一例。

    今吳門重刻有十餘本,皆以西紙拓之,以充原刻,可發一笑。

     ◎唐郎官石記序 張長史以草書得名,世謂之草聖,惟《郎官石記》是真書,太倉王敬美家有一本,為天下所無,董思翁嘗模入《戲鴻堂帖》者是也。

    嘉慶乙醜歲,餘在京師,南海葉雲谷農部以此見示,後有王濟之、元美、敬美諸跋。

    餘為雙鈎一本藏之。

    近日吳門顧湘舟上舍又取雙鈎重模一碑,立于蘇州府學尊經閣下,以存長史舊迹雲。

     ◎唐雲麾将軍李秀碑 李北海書《雲麾将軍碑》有二,一為李思訓,一為李秀,其官同,其姓同也。

    《李秀碑》本有六礎,明萬曆初宛平令李蔭于署中掘地得之,後為王京兆惟儉取去,今所存惟二礎。

    康熙中,有宛平令吳涵者移置順天府文丞相祠中,前人載之詳矣。

    其有全文者,一藏吳門蔣春臯氏,一藏歙人羅養芝家,相傳俱是唐拓,餘猶疑其翻本,殆宋、元物也。

    嘉慶元年六月,餘嘗雙鈎蔣本寄翁覃溪先生,先生報以詩雲:“觸暑吳阊蔣迳閑,手模唐拓《李碑》還。

    心馳六礎苔岑合,袖有千年翠墨斑。

    想對湖山盟北海,肯随董莫跋張寰(此碑莫廷韓得自張寰,各有手跋)?《石經》重晤中郎後,扁二邕齋待我顔(梅溪嘗手模蔡中郎《石經》,今又模北海此碑,故餘以二邕題其齋扁)。

    燕山名迹幾人知,郭逸鈎模複許誰?借問群鴻戲海意(董文敏曾模入《戲鴻堂帖》),何如衣帶過江時(畢澗飛跋,稱恽南田蓄一舊本,嘗縫入衣中,以防失墜,雲雲)?貞珉元氣憑君得,落筆精微不我欺。

    今日錢君新拓出,重開仙鶴伏靈芝。

    ”越四年,餘至京師,毗陵胡蕙麓為宛平令,即以餘所雙鈎者刻石,署壁仍書李蔭舊題,曰古墨齋。

    蕙麓聞餘至,乃置酒招同先生與法梧門祭酒共觀新刻,兩公又賦詩見贈,為一時佳話雲。

     ◎唐滑台新驿記 李少溫《滑台新驿記》不載于諸家著錄,似碑亡久矣。

    吳門貝簡香氏得一舊本,有元人吾衍跋語,遂摹之磚闆,可以亂真。

    又《缙雲縣城隍廟記》有重刻本,在今常熟縣城隍廟戲樓下南向,明嘉靖壬戌年刑曹杞山鄭公刻,邑人徐┉有記。

     ◎唐麻姑仙壇記 南城縣有《麻姑仙壇記》大小二本,今人但知有小字本,而不知大字本為魯公原刻。

    其小字者,則趙明誠所雲慶曆中一僧所書,黃魯直猶能道其姓名也。

    自歐陽《集古錄》稱之,鹹以為魯公親手書,至陸放翁比之羊叔子岘山故事,亦過矣。

    試觀魯公書碑,如《多寶塔》、《東方朔畫贊》、《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