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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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可以起身在宮裡、花園裡走走了,不過,有點偷偷摸摸的,因為狐告訴父王我還在生病,以免他把我叫到棟梁室做事。

    父王常常問:&ldquo這小妮子怎麼搞的?她難道想一輩子賴在床上?我可不願供養隻吃飯不做事的懶蟲。

    &rdquo失去賽姬并未使他因此對蕾迪芙或我仁慈些。

    剛好相反,&ldquo聽他說話的口氣,&rdquo狐說,&ldquo仿佛世上作父親的疼女兒,沒有一個比得上他疼賽姬。

    &rdquo神把他的心肝寶貝奪走了,獨留給他一個小蕩婦(蕾迪芙)和一個母夜叉(就是我)。

    不用狐告訴我,我也猜得到。

     我自己倒是忙着籌計怎麼到山上聖樹那邊去收拾賽姬的遺骸。

    我決心這樣做,說起來很輕松,真正去做,卻是極其困難。

    我從未騎過牲口,所以,隻能步行。

    從宮裡到樹那兒,一個識路的男人都得走上六個鐘頭。

    我,一個女人,又不識路,至少要八個鐘頭。

    然後,花兩個鐘頭做所要做的事,回程就算六個鐘頭吧,總共需要十六個鐘頭,這不是一口氣可以完成的。

    我必須在山上過一夜,随身需帶食物(尤其水)和保暖的衣服。

    我的元氣若未完全恢複,這計劃也行不通。

     事實上,現在回顧,我似乎盡量拖延着。

    并非畏難,而是做完這件事後,餘生好像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隻要這件事尚未完成,我和下半輩子枯寂的荒原之間便還有一道隔障。

    一旦收拾好她的骨骸,一切與她有關的事似乎就從此結束了。

    但是,縱使這件壯舉還擱淺在前頭,已有沮喪從日後荒寥的歲月向我洶湧地撲過來,與我先前捱受的痛苦不同。

    我沒有哭,也沒有扭指頭,倒像水被裝進瓶裡閑置在閣樓:完全靜止,沒人喝它、倒它、潑它或搖它。

    日子沒完沒了,仿佛影子釘牢在地面,日頭不再移動。

     有一天,百無聊賴到了極點,我從一道小門進宮,門後一條狹窄的甬道,兩旁各為侍衛房和乳酪間。

    我坐在門檻上,與其說是身體疲勞(神不安好心,使我越長越壯),不如說是意興闌珊,下一步不知該往哪裡去或該做什麼。

    有隻臃腫的蒼蠅正攀沿門柱往上蠕動。

    我記得當時覺得這蟲蛆恹恹懶懶、似無目标的蠕動,恰是我人生的寫照,甚至是全體人類的生活寫照。

     &ldquo姑娘,&rdquo聲音從後傳來,我擡頭一看,是巴狄亞。

     &ldquo姑娘,&rdquo他說,&ldquo恕我直言。

    我也嘗過悲傷的滋味。

    像你現在一樣,我曾經鎮日枯坐,任由時間瘸腿蹶過,一晃便是幾年。

    是戰争醫治了我,我還不知有什麼更好的療傷方法。

    &rdquo &ldquo但是,我又不能打仗。

    &rdquo我說。

     &ldquo你能,差不多能了。

    &rdquo他說,&ldquo可記得在小公主的囚房外(蒙神恩眷的人啊,願她魂魄平安!),我曾說你眼明又手快。

    你以為我是說來安慰你的,也許是吧,但的确也是事實。

    現在,侍衛房沒有人,這裡又有幾把鈍劍,不妨進來,讓我教你使劍。

    &rdquo &ldquo不,&rdquo我無精打采地說,&ldquo我不想學,學了也沒用。

    &rdquo &ldquo沒用?試試再說。

    當身體的每一根肌肉,包括手腕和眼睛都活動起來時,人就無暇悲傷了。

    這是事實,姑娘,不管你相不相信。

    此外,像你這樣一付天生的好身手,若不加以訓練,簡直是可恥的浪費。

    &rdquo &ldquo不,&rdquo我說,&ldquo不要管我。

    除非用利劍,讓我死在你刀下。

    &rdquo &ldquo随你胡說。

    隻要試過之後,你就不會這樣了。

    來,你不學,我就永遠站在這裡。

    &rdquo 一個和藹的男人總能說服小他幾歲,心中傷悲的女孩。

    我終于站起身來,跟他進去了。

     &ldquo那盾牌太重了,&rdquo他說,&ldquo這面正好。

    喏,這樣把住它。

    一開始便需記住,你的盾是武器,不是一堵牆。

    攻擊時,不隻是劍,連盾也是利器。

    看,我這樣揮舞盾,讓它像蝶翅一樣翻舞。

    隻有這樣,你才能把從各個方向擊來的箭镞、矛頭和劍尖擋開。

    現在,這是你的劍。

    不,不是這樣拿。

    你必須穩穩把住它,卻不要太用力,它又不是野獸,想掙脫你的掌握。

    對了,這樣好多了。

    再來,左腳跨向前&mdash&mdash不要看我的臉,看我的劍,擊刺你的又不是我的臉。

    接着,讓我教你一些防身術。

    &rdquo 他足足把我留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