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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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這位就是鳳陽府的楚大相公,楚秋陽!” 楚秋陽冷冷抱拳道:“不敢當!” 老人點點頭,笑了笑道:“年紀不大,能掙得今天這個場面,可也不簡……單啦!” 目光又轉到了曹冰身上道:“這位是……” 徐子明一聲狂笑道:“這位是曹朋友,單名一個冰字,馬老三就是這位朋友給做下的!” 老人點頭笑了笑,笑容中看不出絲毫怒意。

     他點着頭笑道:“馬老三的屍身呢?你扶着我過去瞧瞧去!” 徐子明鼻中哼了一聲,就攙扶着老人走過去。

     老人站在馬人傑屍身之前,看了半天,點點頭道:“草包,現眼!” 徐子明面色不忿道:“他也是跟老前輩你出來的,這樣死也大不值了!” 老人低笑了幾聲,身子抖得更厲害。

     然後他轉過身,看着徐子明道:“所以我不叫你們亂出手就是這個道理……” 微頓接道:“馬老三平日為惡多端,仗着你的勢力,在外面幹壞事,這些事我都知道,我怎麼不知道呢?” 徐子明臉色一變道:“老前輩你當着敵人,怎麼……” 老人嘻嘻一笑道:“你别急……自己人不好,罵也是要罵的,可是話又得說回來,打狗也得看主人面!子明你是這意思吧?” 徐子明氣呼呼道:“正是這個意思!” 老人抖顫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道:“這是小事,等吃完了飯,公公我替你作主!” 徐子明面色稍霁,微微冷笑道,“可惜今天你老人家是白來了……” 老人皺眉道:“怎說是白來了?” 徐子明嘿嘿一笑道:“姓郭的不在這裡,剩下的人,不是我說句狂話,我徐子明自己一個人就可料理了!” 群豪固是大怒,楚秋陽更是面上無光。

     可是話說回來,楚秋陽也有自知之明,自己本來就不是對方對手,心中氣惱,卻作聲不得,隻有頻頻冷笑! 老人聞言,小彩扇一偏,對着楚秋陽身邊的曹冰微微一笑! 他的笑容可真是難辨,因為臉上皺紋太多,簡直看不出來他是在笑。

     然後他用手在徐子明身上拍了拍:“孩子,這話可得收回去!” 大家聽他稱呼徐子明如此一位六十開外的人為“孩子”,都差一點想笑。

     可是徐子明卻也受了,他與這老人之間,到底是一種什麼關系,也隻有他二人自己肚子裡有數。

     老人慢吞吞地說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徐子明冷笑道:“你老是什麼意思?” 老人指了一下地上的馬人傑道:“他要是聽我的話,不亂出手,這條命不就保住了嗎?” 徐子明咬牙道:“這是你老人家存心要他死,否則你老伸一伸手指頭,馬老三也死不了!” 老人一呆,遂笑了笑:“這話也有道理,我老人家一時竟忘了伸手,也許真是善惡到頭終有報吧!” 說罷伸手在眼角擦了擦,倒像是一個“悲天憫人”的老善士模樣。

     突然他又彈了彈指甲,點頭道:“主人不是說開飯了嗎?走!咱們吃飯去!” 徐子明咬了咬牙道:“馬老三的屍體,莫非就放在這裡不成?” 老人搖搖頭道:“不行!不行!” 他一面說,一面伸手到懷裡,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個扁圓熒亮的貝殼來。

     大家的眼光,于是又移到了他這貝殼上。

     老人打開了貝殼,呐呐道:“一時三刻之後,主人灑上一把灰也就行了!” 一面伸出小手指,用手指上的指甲,輕輕從貝殼中挑了一些紅色的粉末,同時伸出一隻腳,把死者翻了過來。

     徐子明驚道:“你老人家對自己人,也用這東西,豈不太……” 老人搖搖頭道:“你知道什麼!” 說着足尖一點,馬人傑的嘴就張了開來! 老人把指甲上的紅粉,輕輕地彈到了馬人傑的口内,然後又在耳鼻之内,各挑了一點! 最後又在屍身小腹,雙膝上各灑了一點。

     收起了貝殼,他含笑道:“幹脆,利落!” 馬人傑屍身,被他這種紅色粉末灑上後,不過霎息之間,衆人眼看着他屍身上冒出一片紅煙,卿卿有聲地響着。

     在細微的響聲中,慢慢縮小,縮小…… 老人笑了笑,又擦了一下眼角。

     他可不是在哭,而是那雙老眼,習慣性的愛流淚,必須不時地擦一下才行。

     楚秋陽忍不住上前一步,抱拳道:“尚未請教老先生怎麼稱呼?” 老人彎着腰,呐呐道:“人老了,說些啥,我也聽不清,子明,他在說些什麼呀?” 徐子明冷冷地道:“他在問你老人家的大名!” 老人一笑,擡頭道:“楚相公,你别客氣,年輕時,我倒是有個名字……” 衆人已為這怪老人的一切,弄得呆住了。

     這時聽他要報出姓名,每人都拉長了耳朵。

     老人頓了頓,咳了一聲道:“多少年不用,都給忘了!” 徐子明冷冷一笑道:“大相公,你要問他老人家的名字嗎?我看不必了,連我也弄不清楚!” 楚秋陽面色一冷道:“當家的這話怎麼講?” 徐子明嘿嘿一笑道:“拙荊蘇琴子,乃是此老的孫女,就是這麼一點關系!” 楚秋陽面色一變。

     他半天作聲不得,心裡面卻在慢慢地盤算,試想那蘇琴子已是年近花甲,此老既是她的祖父,這當中的年歲,該有多長的一段距離! 他于是又聯想到,郭飛鴻飛刃把蘇琴子一身功力完全廢了,今日此老在此現身,可想而知是為孫女複仇而來,一個徐子明已夠自己應付了,如今再加上了此老,看來真是無法善了了! 偏偏郭飛鴻又不在此,今日之局,真正不堪設想! 他内心雖是憂急如焚,表面卻力持鎮定。

     他迅忖至此,忙抱拳欠身道:“如此說來,這位老人家是姓蘇了,真正失敬了!” 姓“蘇”的老爺子點點頭道:“我餓了。

    ” 說着向門内指了指,就好像是來到了自己的家裡一樣,一面對徐子明道:“走!扶我進去!” 徐子明冷冷一笑道:“主人請頭前帶路如何?” 楚秋陽哈哈笑道:“請!” 一拉曹冰道:“來,兄弟,一起吃飯去!” 言罷,率先進了大廳,徐子明攙着蘇姓老人随後而入,大廳内這時已擺好了一桌筵席,按說此時早飯已過,中飯未到,并不是吃飯的時候,可是楚家乃鼎食之家,随時開一桌飯,實在是極其方便的事。

     姓蘇的老人,一進廳,連連道:“好香!” 楚秋陽本着“先禮後兵”的态度,來接待這兩位仇家,心情十分沉重! 可是曹冰,卻是十分開朗。

     他今日能為楚秋陽真正地出點力,以平生所學,來報答知遇,心情自是高興。

     豐盛的一桌酒席,隻有四個人在座。

     姓蘇的老頭子,好似一心一意都放在吃上。

     别看他方才那種抖顫衰老之态,可是吃相卻是驚人之至,酒到杯空,菜到盤淨,簡直有如虎入羊群,吃相好不驚人! 楚秋陽隻不過是敬陪末座,内心一直在盤算着未了之局,眼看着其他三人都在放量大吃,自己卻始終提不起吃的興趣。

     一盤盤的佳肴,一壺壺的美酒,流水一般地送到席上,姓蘇的老人從不放過一樣! 他吃一樣,誇一聲好! 最後他吃完了一盤“清蒸羊羔”,蓦地站起來,那彎下的腰,倒是直了不少,也許因為他的肚子吃大了,不得不挺起腰來。

     他那雙死人一般的瘦手,摸着鼓鼓的大肚子道:“太好了!太好了” 一偏頭對徐子明道:“今天在這裡吃的每一道菜,你都給我記下來,以後我回去了,每一天照樣替我備一分!” 說着,又幹了一壺酒,哈哈一笑道:“不行了……再吃要出毛病了!” 楚秋陽勉強賠笑道:“老人家請落坐休息一下吧!” 姓蘇的老頭子,推座而起,步履蹒跚地走了幾步,忽然在團花的地毯上坐了下來。

     他的坐相也很怪,頗像是東洋人那種跪坐的姿态,口中笑哈哈地道:“主人有好茶沒有,不麻煩的話,請給我老人家來上一壺!” 大廳内四個侍仆,個個怒視着他。

     楚秋陽含笑道:“理應奉茶!” 一回身,喝道:“獻茶!” 仆人雖是心恨,可是心知主人好客成風,不敢怠慢,須臾,獻上了青瓷小壺的一壺香茗來! 老人接過來就鼻一嗅,哈哈笑道:“雲南的普洱,好!好!” 竟然口對口咕咕有聲地飲了起來! 兩旁侍者,俱都吓得呆住了! 因為這壺茶,是剛剛沏上來的,是剛開的開水,這老頭兒就像是喝冰水一樣的自然,一刹那已喝了幹淨! 他口中又連聲說着:“好!好!好!好!” 一揚手,手上的青瓷小壺蓦地脫手飛出,四仆連忙去接,那小茶壺卻輕飄飄地落在了幾上,絲毫未損。

     這一手功夫,自然是十分驚人了。

     楚秋陽冷冷一笑道:“蘇老好純的功夫!” 姓蘇的老人,卻似充耳未聞一般,這時面色微微泛紅,一雙眼皮連連眨動,最後竟自合上了。

     須臾,他鼻中傳出了鼾聲。

     楚秋陽看了如此情形,不由皺眉道:“怎麼,蘇老先生莫非睡着了?” 一邊的徐子明霍地站起來道:“老爺子,醒醒!” 蘇老頭眼皮子睜開一線,含糊地應了一聲。

     徐子明大聲道:“這是什麼地方?你老怎竟在此睡了起來?” 蘇老頭一笑,鼾聲又起。

     徐子明咬了咬牙,用力地在桌子上擂了一下道:“好吧!你老人家就睡覺吧,這裡的事我也能應付下來!” 蘇老頭睜開眸子,哼了一聲道:“我看你是應付不下來!” 徐子明冷冷笑道:“你老人家睡你的吧!” 蘇老頭點點頭道:“好!好!你要應付下來,那是再好也不過,否則我再起來看看也不遲!” 說完又閉上眼睛,鼾聲大起地又睡了。

     徐子明面色鐵青地轉向楚秋陽道:“楚相公,酒也喝了,飯也吃了,現在我們應該談談正事了!” 楚秋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