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般曆史和美學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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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生活狂熱地轉向了東方的迷信,這是有征兆的。

    外因促成了這一變化。

    &rdquo他簡要地列出外因,然後補充道:&ldquo文化的衰落和科學的衰退産生了各種迷信。

    &rdquo(10) 文德蘭顯然渴望描繪出各種曆時影響的支配作用,完全虛構了一種生活經曆&mdash&mdash這種迷信很大程度上因&ldquo教化&rdquo(如沃納·耶格所說)和科學的衰退而産生。

    【172】是這樣嗎?的确,多茲在《希臘人與非理性》(TheGreeksandtheIrrational)中做了類似的論證:他認為古代晚期&ldquo勇氣的缺失&rdquo(吉爾伯特·默裡的說法)使人們接受了占星術,現代人和古人一樣&mdash&mdash更準确地說,如果不是心理療法的幹預使我們擺脫任何新式的古迦勒底教,我們也将對占星術深信不疑。

    (11)但恕我冒昧指出,也有理由支持相反的解釋,現代意義上的希臘占星學以僞科學計算和指示為特征,與今天流行的心理療法一樣,都算不上讓人頭腦清醒的矯正方法。

    與文德蘭不同,或許有人相信:科學的進步導緻迷信的增加。

     有時,連馬克·布洛赫也對線性發展強調過度。

    在《封建社會》中描繪了阿拉伯人、匈牙利人和斯堪的納維亞人入侵所帶來的災難後,他宣稱&ldquo社會不可能永遠處于恐懼中而不受到懲罰&rdquo,還加上如下這段話作為過渡:&ldquo然而,這場浩劫不單造成了破壞。

    這種混亂導緻西歐内部組織發生了某些改變&mdash&mdash其中一些影響深遠。

    &rdquo(12) 反過來講,這段話介紹了對浩劫結束後法國和英國發生的變化展開的粗略調查。

    所有這些一定程度上積極的變化都是入侵帶來的直接後果嗎?布洛赫認為的确如此,他講到侵略者給歐洲帶來的那場災難并非隻是造成了破壞。

    但他還是以這種方式果斷地讓侵略背負了過多的意外責任。

     時間連續性與意義的整體性不可分割。

    【173】通史學家不僅強化這種連續性,而且習慣性地嘗試将自己關注的任何曆史時期組織成一個整體。

    這就要求對故事内容進行調整,使他可以模糊共存事件之間的差異,将焦點轉向它們之間的共性。

    他出于自身的目的,對自己杜撰的曆史相互影響所體現出的清晰區域序列視而不見,這幾乎不可避免。

     從蘭克到現在,上層領域不乏這樣的例子。

    每當蘭克透過政治曆史去審視如藝術、哲學、科學等鄰近領域時,都會堅持結合某個時期的國家或民族整體去解釋這些領域正在發生的事情,他叙述的正是這些國家或民族的命運。

    換句話說,為了讓我們覺得該時期的文化事件符合常理,他制定了一個臨時方案,努力把這些事件融入其中。

    但他迫切想找到這些事件的共性,把它們納入變化的整體中,這妨礙了對事件的本質及其真正的曆史地位的調查。

    蘭克雖然主張曆史應當&ldquo據實直書&rdquo,但他呈現的卻是曆史事件的扭曲畫面。

    在《宗教改革時期的日耳曼史》(DeutscheGeschichteimZeitalterderReformation)中,伊拉斯谟的形象如同熟練的宮廷畫家筆下的畫作,雖然惟妙惟肖但又毫無生氣。

    (13)他在《教皇史》(DieGeschichtederPaepste)一書中,對圭多·雷尼(GuidoReni)、帕萊斯特裡納(Palestrina)和意大利16世紀晚期文化的其他倡導者做出的評論,不僅無關痛癢,而且用詞浮誇、業餘,連今天的大學生都不屑于閱讀。

    (14)盡管如此,布克哈特年輕時能夠背誦書中的部分内容。

    (15)(無論壯觀的景象多麼無用,誰也無法不受其影響。

    【174】我記得年輕時完全迷上了托馬斯·曼[ThomasMann]的《托尼奧·克勒格爾》[TonioKroeger],書中表達了對金發碧眼的仰慕對象的思念,哀傷又有些荒謬。

    事實上,整整一代人都對此感到癡迷。

    ) 蘭克模式一直為後人沿用。

    事物原本相距甚遠,講述者往往情不自禁,試圖從其中發現關聯,然而不誇張地講,其陳述最終卻相當牽強。

    幻想的統一性隻能靠空想出的證據去驗證。

    在《早期教會史》(HistoryoftheEarlyChurch)中,漢斯·李茨曼(HansLietzman)詳述了晚期古代藝術的衰退。

    他指出彼時的雕塑已丢失了傳統面貌,然後以如下這句話開始了下一段:&ldquo3世紀後半葉,經濟不景氣也破壞了文學精神。

    &rdquo(16)為了統一曆史,他把經濟狀況和藝術表現聯系在一起,做出的前述論斷不過是即興發揮,缺乏現實依據。

    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後,文學精神在德國蓬勃發展,此時經濟處于大蕭條時期。

     再舉文德蘭為例。

    他在書中題為&ldquo論個人主義&rdquo的章節中,把許多發展都歸并為個人主義: 這種個人主義傾向,把科學分成專業部門,使各個領域産生勞動分工,限制研究興趣并把它們相互分開,這種傾向在文學創作中表現也很明顯。

    (17) 一種真實化了的概括&mdash&mdash&ldquo個人主義傾向&rdquo&mdash&mdash在這裡得到提升,成為各種現象的主因,虛構因而變成了現實。

    然而,看一看這些現象本身,【175】就會發現該&ldquo原因&rdquo不可能導緻科學專門化等。

    文德蘭不僅因果颠倒,而且找錯了原因。

    (此外,他的《希臘羅馬文化》一書中就充斥着這類調整,最著名者當數他那句精辟但錯誤的話:&ldquo憑借神奇的力量,奧古斯都在他的時代烙下了統一的印記。

    &rdquo(18)建立起時代的統一性,再也沒有比這更絕對、更模糊的方式了。

    ) 然而,所有的調整自然而然都受到與之相關的史料的限制。

    曆史變幻莫測,事件支離破碎,與一般曆史所要求的連續性格格不入。

    如果史學家試圖改變故事内容,隻是為了适應于通史,那麼後者可能因缺乏實質而岌岌可危。

    為了維持通史的連續性,史學家不僅做出前述種種嘗試,還必須輔以曆史的結構和内容。

    幾乎沒有通史不訴諸曆史的結構和成分。

    叙述者在内容層面上無法實現的,就期待在審美層面上成功。

     這讓曆史與藝術之間由來已久的争議備受關注。

    這一極端觀點深受古代修辭學家和古物學家的關注,至今仍很典型也很重要。

    在小說《我,克勞狄亞斯》中,羅伯特·格雷夫斯介紹了羅馬曆史學家李維(Livy)和波利奧(Pollio)&mdash&mdash正是這位波利奧在小說中聲稱&ldquo曆史是年長者的遊戲&rdquo&mdash&mdash讓他們為相互矛盾的思想流派代言。

    羅伯特·格雷夫斯就是這樣巧妙地概括了這些觀點。

    盡管李維指責波利奧保守,但後者堅稱不能把詩歌和曆史混為一談: &ldquo難道不能嗎?但事實上,我可以,&rdquo李維說道。

    【176】&ldquo你是說,我不可能用叙事詩寫出一部曆史,因為這是詩歌的特權&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就是這個意思。

    曆史真實地記錄了發生的事情以及人們的生活和死亡、行為和言語;叙事詩隻會扭曲曆史記錄。

    &rdquo(19) 在對話設定的框架中,這個争辯一直延續至今;總的說來,模糊态度在分析和争論中占了上風。

    伯裡對修昔底德的看法搖擺不定:修昔底德否定了希羅多德對叙事詩的設計,傾向要求文學像曆史一樣精準,伯裡對此表示贊賞;但替他的&ldquo演講&rdquo辯護,認為這滿足了&ldquo動作暫停的藝術目的&rdquo。

    (20)這種不确定性占據主導地位,體現在曆史是科學也是藝術的普遍觀點中。

    (21)曆史學家即使現在強調科學方法和社會變革,依然從這種遮掩而非解決緊要問題的準則中得到慰藉。

    (22) 要想解決這些問題,就必須區分藝術在曆史作品中所發揮的兩種不同作用。

    其中一個作用至關重要。

    邁内克對該功能語焉不詳,(23)布洛赫補充了細節,抓住了問題的實質,詳述了藝術的關鍵作用: &ldquo人類活動,&rdquo他說,&ldquo本質上非常微妙,很多方面都無法精确測量。

    為了講清楚、弄清楚這些現象&hellip&hellip有必要使用精準的語言和語調。

    &rdquo他還總結道:&ldquo對物理現實和人類現實的表述有着天壤之别,【177】就像鑿岩和造琴一樣:兩者雖然都精确到毫米,但前者借助精密工具,而後者依靠聽覺和觸覺的敏感度&hellip&hellip還會有人否認可以不靠文字和手指去感受嗎?&rdquo(24) 如果藝術不是曆史學家追求的目标,而是其結果的話,那麼藝術将發揮不可或缺的作用。

    從本質上講,曆史學家的探索要求使用一種讓人印象深刻的審美語言;而語言獨特的美僅表明了他理解的深度;語言是衍生品,不是既定的目标。

    曆史學家隻有創造藝術時,才是完美的曆史學家而非藝術家。

    這就是為什麼納米爾把偉大的曆史學家和偉大的&ldquo藝術家或醫生&rdquo相比較。

    (25)重點就在于醫生的高明醫術;之所以如此比較,是因為醫生和曆史學家都在生活世界中處理人類的現實問題;為了理解和影響這些問題,曆史學家需要具有醫生一樣的審美情感。

    布克哈特知道這一點&mdash&mdash他也一定會知道的。

    在1847年給戈特弗裡德·金克爾(GottfriedKinkel)的信中,他寫道:&ldquo真正的曆史作品要求寫作者生活在完美的知識之河中,這條河流從遺迹、藝術和詩歌甚至曆史學家&hellip&hellip開始,流向研究者本人,而這是這些人以及其他少數人無法認識到的。

    &rdquo(26) 藝術的另一個功能對媒介無關緊要。

    從這種意義講,藝術是附加物,是裝飾。

    因此,藝術依然可以滿足合理的外在目的,使專家的描述更容易被外行人接受。

    曆史也是公共事務;其風格上的技巧未必妨礙學術上的準确性。

    美國曆史學家協會(TheSocietyofAmericanHistorians)表彰那些融&ldquo學術和文學造詣&rdquo于一體的曆史作品。

    (27)如果追求&ldquo文學造詣&rdquo僅僅意味着曆史學家應該密切關注其行文,【178】那麼僅有專業人士對協會的做法表示質疑,他們認為忽視行文方式才能算得上博學。

    (28)然而,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