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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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曆史學家通常會在論述曆史之前用一簡短的自傳式聲明作為前言&mdash&mdash似乎想要即刻告知讀者自己在時間和社會中的位置,以此為阿基米德支點,随後開始漫談過往。

    【3】效仿先例,我也可以說,近來我突然發現對曆史的興趣&mdash&mdash出現于大概一年前,目前為止,我認為這一興趣是由我們當前境況對我思想的影響所點燃&mdash&mdash實際上産生于我在《電影的理論》(TheoryofFilm)一書中試圖思考與挖掘的一些觀點。

    轉向曆史,隻不過是沿着那本書的思路繼續思考。

    可是,長久以來我并未意識到這點,反而認為我正在開拓一個全新的領域,并從自己曾經全身心投入的思考中脫離。

    我發現自己對曆史的沉迷并不是由于這一嶄新領域與先前長期關注的主題完全無關,其實是因為曆史能夠使我以前的思考适應一個更為寬廣的領域。

    某一瞬間我意識到,曆史與攝影媒介、曆史現實與鏡頭現實之間存在很多相似之處。

    【4】後來,我不經意間重讀自己《論攝影》(&ldquoPhotography&rdquo)的小文,發現1920年代的這篇文章裡已經對曆史主義和攝影進行了比較,這讓我非常震驚。

    難道直到此刻我才豁然開朗嗎?這是一股奇怪的潛意識之力,一些如此澄明、顯白之事在最終機緣巧合顯露自身之前,你一直都不會有所覺察。

    這一發現讓我非常振奮,原因有二:它不期然地确證了我轉向曆史的内在需求和合理性;同樣地,在我看來,體驗這次事件證實了我這些年殚精竭慮寫作《電影的理論》是值得且必要的。

    我以前一直将該書作為專論攝影媒介美學的著作加以構思,現在,當穿透籠罩着内心最私密意向的面紗,我才體味到它的真正意義:這是我的另一次嘗試,試圖展現一些領域的意義,它們應該憑借自身的價值獲得承認,但還未被人們所認識。

    我說&ldquo另一次嘗試&rdquo是由于這是我貫穿一生都試圖去做的事情&mdash&mdash在《雇員們》(DieAngestellten)中,或許也在《金斯特》(Ginster)一書中,《論奧芬巴赫》(Offenbach)尤其明顯。

    所以,我所有表面看來并不連貫的寫作終于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合力&mdash&mdash都是為了并将繼續緻力于一個單一的目的:使那些由于尚未命名而被忽略或誤判的生存模式和目标得以複原。

    或許相較于曆史,攝影尤其如此;但曆史也會有心理偏好的痕迹,并界定某個現實區域,盡管這一現實區域已經有所記載,但很大程度上仍是未知領域。

     我要指出促使我将曆史作為思考重任的兩三個理由。

    首先,有一種欲望驅使我想要更好地理解一些問題,這些問題是我們在将過往某些時期作為某種似曾體驗過的經曆加以研究時所面對的。

    【5】确實,關于過去發生之事的認識并不會告知我們的前景,但至少會使我們能夠從遠處仔細審視當代境況。

    曆史就像攝影,不隻因為它是一種間離手段。

     舉例來說,我們的物理環境和精神狀況都得到了極大擴張,就如呼吸的空氣一樣習以為常。

    很難不從全局出發去思考;洞察想象整個人類已經不再是一種崇高的願景了。

    但是随着世界逐漸變小&mdash&mdash我們不是已經遍布其間了嗎?&mdash&mdash它也超出了我們的控制之外。

    我們被逐出熟悉的環境,抛入開放性空間,其中很多傳統觀念和慣常程序已不再适用。

    随之而來的是關于事物形态和發展方向的不确定感,而有些理念體系已經開始搖搖欲墜,正在不斷加劇這種不确定感:我尤其想到的是,人們已經喪失對科學固有進步性質的信心,這對進步觀念擁護者不啻為一次重大打擊。

    一股無力感或遺棄感正在彌漫。

    正如希臘化時期地方性安全發展成世界化騷亂,這種彌漫在未知與不利擴張中的失落感似乎體現在兩個方面。

    它滋長了對一般意識形态的不信任,因此削弱了其施加在我們身上的法術。

    相反,它也激發很多人&mdash&mdash想必是大多數人&mdash&mdash竭力找尋某種統一信仰以求安慰與庇護。

     希臘化世界的宗教想象和神學思考所開啟的精神性向度是現代人難以企及的。

    但我們真的向往嗎?其實,我們面臨的任務也是古人難以想象的;由于掌握技術知識,我們能夠勝任并承諾将努力改善大多數人賴以生活的物質條件。

    【6】順便指出的是,馬克思主義者和非馬克思主義者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