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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們過于柔嫩的手是否敢于去撫摸人類的創傷?他們的目光能否發現底層這些充滿潮濕黴爛以及危險的階層呢?在他們所見的地方怎會有如同在人所不能見的地方的那種情欲呢?還有什麼恐怖比得上在危險中的戰栗呢?還有什麼痛苦比自己沒有能力從羞辱中掙脫出來更深呢? 在這裡有一個人敞開胸膛,将自己完全赤裸地暴露在我面前,渴望我去了解他那顆破碎的、受毒害的、滿目瘡痍的心。

    一陣陣狂喜瘋狂地鞭打着年複一年郁積下來的記憶。

    隻有一個終生羞愧、壓抑、極力掩飾自己的人才能如此堅決、坦率地坦白自己的一生。

    漸漸地一個人的一生從胸中吐出,在這個時刻,我這個男孩第一次看到塵世間難以估量的深情。

     最初,他的聲音空洞地在房間裡回蕩,仿佛是一種原始的沖動,仿佛預示着一個秘密。

     但是他極力壓制的熱情使人預感到它即将來臨的力量,好像人們在某種強行放慢的節奏中能夠預感到它急促的節拍,感到它神經中的盛怒。

    随後,畫面展開了,被内心的風暴撕扯着,而後漸漸明朗起來。

    我首先看到一個男孩,羞怯、順從,連話都不敢跟同學講,就是他對學校中最漂亮的男孩産生了激情,并發展成了一種迷亂的、肉體上的要求。

    但是其中的一個将他粗暴地從過分溫柔的親近中趕走了,另一個用極其明确的語言嘲笑他。

    更有甚者,他們兩個将他這種心血來潮的欲求張揚了出去。

    他們立刻一緻同意,将這個迷失的孩子趕出他們快活的群體,就像對待麻風病人一樣。

    嘲諷、蔑視随之而來。

    每天上學成了一種磨難。

    夜晚,對自己的厭惡使這個早熟的孩子怅然若失,他把他錯誤的、最初隻在夢境中才清晰的欲望當作是發瘋和污穢的罪惡。

     講話的聲音變得飄忽不定,隻一會兒,仿佛它将要溶化在黑暗中。

    但随着一聲歎息它又重新開始,在薄薄的霧氣中又展開了新畫,仿佛幽靈般虛無缥缈。

    這個男孩成了柏林的一名大學生,這個地下城市第一次使他長期壓抑的感情得到了保障,但這種感情因厭惡而變得肮髒,因恐懼而扭曲。

    在黑暗的街角、火車站或橋的陰影裡相遇,他們隻能眨眨眼示意,他們可憐的一點點興趣也必須冒着各種危險,總是被迫中止,幾乎每個人在之後的幾周内都存有深深的恐懼,仿佛蝸牛爬過後留下的長長的印迹。

    這是一條陰影與光明之間的地獄之路:在工作日,在白天,是個有素養的研究人員中的棟梁;在夜晚,卻總是跑到郊外的垃圾場,到煙霧彌漫的小酒館,它們的門隻小心翼翼地對帶着神秘微笑的人敞開。

    在那裡與那些名聲不佳的、一見到警察的頭盔就四散奔逃的人為伍。

    他的思想總是繃得緊緊的,小心翼翼地隐瞞他日常生活的兩面性,在陌生目光的注視下掩藏自己美杜莎般的秘密。

    白天要保持自己——一個大學講師的行為嚴肅、體面、無可指摘,隻是為了在夜裡可以不為人察覺地到那個圈子裡去,在閃爍的燈影下進行那種可恥的冒險。

    這個備受折磨的人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約束自己,将自己脫離正軌的熱情趕回到正常的圈子中去,但對黑暗、冒險的渴望總是撕扯着他。

    十年、十二年、十五年仿佛就在與這種無形的吸引力-一這種不健康的情感的鬥争中度過了,沒有樂趣,精神上備受折磨,對自己的感情的羞恥感及在内心中深深埋藏的、無法掩飾的恐懼令他窒息。

     終于,已經很晚了,在他三十多歲的時候,進行了一次有力的嘗試,試圖将生活重新納入正軌。

    在一個親戚那裡,他認識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兒,後來她成了他的妻子,她激起了他真摯的感情,但她并不了解他神秘的生活。

    她的聰體和放縱的行為第一次能夠短暫地欺騙他的情感。

    草率的行為戰勝了對女性的障礙,他第一次被征服了。

    他希望能夠憑借這股力量做一個男人,鎖住自己,找回自己迷失的感情,以免再走上那條異常危險的路。

    于是他迅速地與這個女孩兒結婚了-一當然事前他也坦白了他的過去。

    現在他認為回到那可怕的地方去的路已經堵死了。

    幾周的時間無憂無慮地過去了,但馬上就表明了這種新的刺激是無用的,他原來的要求又執着地變得越來越強烈。

    從那時起,他又一次徹底失望了,他所做的一切僅限于假象,用以在公衆面前掩飾自己反複的情感。

    他再一次走到極其危險的法律的邊緣,走進了陰暗、危險的團體中。

     對于内。

    肝的迷茫特别痛苦的是:他認定,這種情感是應當詛咒的。

    與年輕學生經常接觸成了他這位講師(之後不久他就被任命為教授)的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