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墨龍鬥雙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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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波仙子,不帶着半點人間的煙火氣味。

     隔着漆幾,和蘇小曼對面坐的那位金陵才子卓少君,穿着一襲雪白儒衫,倜傥不群,豐神如玉,看不出絲毫纨绔習氣,也确算得挺拔絕倫。

     隻可惜美中不足,白璧有瑕,卓少君兩道入鬓劍眉的眉梢之間,稍微帶點煞氣,目光中也稍微有點陰鸷,這似乎與他文弱讀書人的身份,失去調和,略嫌不配。

     但蘇小曼并沒有注意這些,當然她也無須加以注意,隻是語軟如綿,聲清似玉地與卓少君娓娓深談。

     他們談些甚麼?無非是書畫琴棋,詩詞歌賦。

     不對,他們似乎對風花雪月等才子佳人之屬,都已談過,如今談的竟是卓少君這金陵世家的曆代掌故。

     蘇小曼微擡螓首,嫣然笑道:&ldquo卓公子所言,小曼深有同感,有道是:&lsquo創業雖艱,守業不易&rsquo,令高祖慘淡經營,崛起建業,固極難能,但傳到令尊這一代,不僅未遜先世,家業反更鼎盛,委實足告慰于列祖列宗的了。

    &rdquo 卓少君劍眉一挑,微笑說道:&ldquo說甚麼&lsquo反更鼎盛&rsquo,家父每念及此,深覺愧對先人!姑娘有所不知,若說我卓家的鼎盛時期,應該是家祖在世的五十年内。

    &rdquo 蘇小曼&ldquo哦&rdquo了一聲,黛眉雙揚,美目凝注,以一種深表詫異的神情,向卓少君含笑問道:&ldquo公子這樣說法,倒出我意料之外。

     就外間所知,金陵卓家的巨棧商号,幾遍天下;令尊的善行義舉,更是婦孺皆知。

    如此興盛家業,怎還比不上令祖當年,公子可否為蘇小曼一道麼?&rdquo 卓少君歎道:&ldquo這是卓家之羞,本來不應外揚,但&hellip&hellip&rdquo 他略一沉吟以後,方自繼續說道:&ldquo不過,既承蘇姑娘見詢,我也不敢隐秘。

    &rdquo 蘇小曼盈盈一笑,微欠嬌軀,替卓少君杯中,斟滿香醇美酒。

     卓少君舉杯就口,飲了一半,緩緩說道:&ldquo家祖自幼嗜武,但到了古稀之年,卻因武喪生,因此家祖母悲痛以下,便嚴禁後世子孫習武!故自家父那一代起,一脈單傳的卓家父子,即告與武絕緣!&rdquo 蘇小曼笑道:&ldquo這有關系麼?&rdquo 卓少君點頭說道:&ldquo豈僅有關系,我認為關系甚大!&rdquo 蘇小曼愕然問道:&ldquo卓公子為何這樣說法?&rdquo 卓少君又飲了一口酒兒,搖頭歎道:&ldquo習武之意,并非定欲仗以好勇鬥狠,真義應在禁侮強身。

    自家祖母立上定規,嚴定禁令之後,卓家不僅人丁單菁,且體格羸弱,何足以克保基業于此亂世?&rdquo 蘇小曼點頭笑道:&ldquo我明白了,公子莫非說令尊未曾研習武功,以緻精力不強,對于卓家的偌大基業,便有些照顧不到。

    &rdquo 卓少君道:&ldquo正是此意!&rdquo 蘇小曼妙目流波,搖頭笑道:&ldquo我對于公子的這種見解,不敢同意。

    &rdquo 卓少君揚眉問道;&ldquo姑娘有甚高見?&rdquo 蘇小曼含笑道:&ldquo普天之下,未曾習武強身之人太多,難道都會影響家業?故而小曼不是有甚其他見解,隻是覺得公子适才所說之語,可能并非症結所在!&rdquo 卓少君的雙目之中,忽然閃射出一絲奇異光芒,點了點頭說道:&ldquo姑娘之言,或許有理,但我總覺得&hellip&hellip&rdquo 蘇小曼笑道:&ldquo公子覺得什麼?怎地言不盡意!&rdquo 卓少君舉箸夾了一塊鹹水鴨,吃完之後,竟轉開話頭,目注蘇小曼含笑問道:&ldquo以姑娘慧眼看來,我若早年棄文習武,是否會比今日更有成就?&rdquo 蘇小曼淡然笑道:&ldquo小曼風塵俗女,何敢當公子的&lsquo慧眼&rsquo二字,何況對于武技一道,更複茫無所知,怎能妄事評論?&rdquo 卓少君微笑說道:&ldquo這是姑娘謙詞,但若以姑娘來說,早年倘曾習武,成就定極驚人,必為紅線隐娘一流人物!&rdquo 蘇小曼&ldquo哦&rdquo了一聲,揚眉說道:&ldquo公子怎會有這樣看法?&rdquo 卓少君把兩道頗為深邃的眼神,盯在蘇小曼的嬌容上,緩緩笑道:&ldquo因為姑娘秀外慧中,幾集人間靈氣,鐘毓一身,是百萬人中難睹其一的絕好練武根器!&rdquo 蘇小曼聽得嬌笑說道:&ldquo是麼?隻可惜我與公子相逢太晚,若是早得識荊,有此教迪,或可技拜名師,練成絕藝,作一位江湖俠女,叱咤風雲,不必賣笑秦淮,甘居下賤的了!&rdquo 卓少君笑容一斂,頗為鄭重說道:&ldquo姑娘莫要取笑,我句句出自肺腑&hellip&hellip&rdquo 蘇小曼不等他說完,便嫣然接口笑道:&ldquo公子也莫誤會,小曼何嘗不是句句實言,隻可惜我如今手無縛雞之力,柔弱得不勝羅绮。

    &rdquo 卓少君聞言,向蘇小曼看了兩眼,未再說話。

     蘇小曼秀眉微揚,繼續笑道:&ldquo其實我對朱家郭解之流,到頗敬佩,隻是有點厭惡那個&lsquo武&rsquo字,拿槍動杖,血影刀光,畢竟不是閨閣女流所宜沾染之事。

    卓公子你說對麼?&rdquo 卓少君不得不點點頭,但仍蹙眉說道:&ldquo女孩兒家,或許如此。

     但男兒志在四方,何況生當亂世,若不能叱咤風雲,縱橫四海,作些鏟除不平的俠義事迹,便委實愧為須眉的了!&rdquo 蘇小曼嫣然笑道:&ldquo公子不必沮喪,人生際遇不同,隻要心中常存仁俠之風,何嘗不可鏟除天下不平,哪裡是非要好勇鬥狠,持刀仗劍的呢?&rdquo 卓少君歎道:&ldquo姑娘此語,隻是對我故意寬解而已,像我這等文弱書生,除了書畫琴棋,吟風弄月以外,還能作些甚麼?空懷行俠之心,卻無行俠之分,怎會不翹首長空,徒呼負負?&rdquo 蘇小曼是風塵奇女,自然敬重有抱負的俠義男兒,如今聽得卓少君一再嗟歎,不禁肅然起敬,正色說道:&ldquo公子心胸令人敬佩,也足使那些終日醉生夢死,酒綠燈紅的纨绔子弟,為之愧煞!惟學問為濟世之本,文武兩道,殊途同歸,公子若能一面善用所學,匡濟國,家社會,從大處霖雨蒼生,一面交結俠士,仗義疏财,從小處救民物,不也一樣可以領袖群倫,澤溥當時,名垂後世的麼!&rdquo 卓少君肅然起立,整衣長揖笑道:&ldquo自是佳人多穎悟,由來俠女出風塵,今日方知此語不虛,蘇姑娘靈心蕙質,确屬解人,真所謂聞君一席語,勝讀十年書,卓少君受益良深,掬誠緻謝。

    &rdquo 蘇小曼慌忙站起嬌軀,還禮笑道:&ldquo公子如此言重,小曼怎能消受得起?我風塵流轉,閱人雖多,但像公子這等磊落奇男,尚屬生平初遇。

    &rdquo 說至此處,微微一笑又道:&ldquo小曼侍客,從不自飲,但今日且藉這一杯酒,向公子表示敬意!&rd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