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微言規俠女 窮神仗義上衡山

關燈
,回頭向善,仍與常人無異。

    倘若妄想胡行,稍一過分用力,便即口吐黑血而死。

    此間各處房屋,均已被我點燃,少時火勢一合,便為山靈蕩滌膻腥,還為一片幹淨樂土。

    趁現下火尚不大,你等速去自覓金銀,安安分分地度這下半世吧!” 衆人嘩然散去。

    龍門醫隐知道柏青青郁病甚深,暫時不宜長途勞煩,遂與獨臂窮神柳悟非約定,自己帶同愛女,就在這附近養病,等柏青青病好便即南行。

    因秋冬之際,風信向南,葛龍骧倘若僥幸不死,随水漂流,必往南下。

    柳悟非衡山晤見諸一涵之後,可往蘇浙沿海一帶相晤,居停之處,各留暗記,彼此一尋即得。

     果然蓋世神醫的指下無差,柏青青未出山東境内,便已病倒旅店之中。

    但有這樣一位歧黃妙手在側,自無大礙,不過慢慢将息,暫且按下不表。

     再說那位獨臂窮神柳悟非,從山東與柏長青父女作别,橫跨豫鄂,遠赴衡山,路途雖然甚遠,但以老化子這身功力,又是不分晝夜,加勁疾馳,也頗快速。

     這日已過湘潭,環回八百餘裡的南嶽名山,隐隐在望。

    老化子見到地頭,心情略懈,便感到連日奔馳,有些神乏。

    遂找家村店,要了好酒,一大盤臘味,自斟自飲,稍為休憩。

    心中暗暗盤算,諸一涵歸隐以來,足有十九年未見,涵青閣隻聽說在祝融峰金鎖峽後,恐怕還不易找。

    昔年彼此闖蕩江湖之時,他那先天易數便極靈驗,自己曾有幾次艱危,俱系他預示玄機,力勸先期作備,才得曆盡兇險,一一度過。

    這廿載睽違,自己固非昔比,諸一涵靈性養性、内外功行與先天易數的慧覺神通,更當倍進。

    此行一來為葛龍骧請蔔休咎,二來把晤故人,三來順便告以苗嶺陰魔邴浩約期三年後的中秋之夜,在黃山始信峰頭,聚會武林十三奇,印證武功重訂名次之事,一舉倒是真有數得。

     老化子十斤酒罷,疲勞盡複,精神抖擻,撲奔衡山。

    鹑衣飄舞,攀援直上。

    猱升多時,山風起處,雲霧竟開,已到峰頂。

     他正在攏目四眺,突然一縷箫聲,随風入耳。

    山高風勁,再加上四外的泉響松濤,音本甚雜,但那****聲在這群響之中,依然清晰異常,絲毫不為外擾。

    風哕徐徐,虞韶莊籁,極為悅耳。

    一曲既罷,峰角轉出一個手持玉箫、廿八九歲的白衣少年,見了老化子口稱“柳師叔”,便即拜倒在地。

    老化子用手相挽,說道:“少陝些起來,我老化子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套繁文俗禮。

    你莫非就是二十年前,諸一涵身邊的小清兒麼?” 白衣少年恭身答道:“小侄正是尹一清,今奉師命,前來迎接柳師叔。

    ”尹一清頭前領路,轉過崖角,老化子不禁連連點頭,自己素來豁達不拘,但身處這清秀山境,竟也略慚人穢。

    原來當地寬廣隻有三四畝許,其平如鏡,石質溫潤瑩滑得可以鑒人。

    一座整個用翠竹建成的三層樓閣,背倚孤峰,面臨危岩,一壑中分。

    孤峰頂上,一條百丈玉龍淩空倒挂,轟轟發發,玉濺珠噴,直注千尋大壑。

    恰恰與那青色竹樓,織了一道銀瀑飛簾,樓中卻連一絲水珠都濺不着。

    樓左地上,從石縫之中挺生着數十杆修竹,色作正碧,又細又長;鐵骨穿雲,翠筱鳴風,與泉響松濤,彙為清籁。

     峰壁之上,古松藤蔓滿布,洞穴亦多。

    鄰近竹樓的正面壁上,有兩株奇松。

    一株碧綠綠苔藓之中長出,宛若長龍舒展,附壁斜行,先是往上延伸,倏又折頭向下。

    松針細長,枝繁葉茂,直似那絕壁之間,撐出一張珠纓華蓋。

    另一株則雄虬蚪屈,錯節盤根,形态奇古。

    松頂正與那株下垂奇松,斜角相對,絕似一龍一蟒,發威欲鬥情景。

     兩松之間,有一洞穴,石門緊閉。

    洞頂山壁之間,被人硬用“金剛指”之類神功,在山石之上镌出“小琅環”三個大字,字作章草,雄奇飛舞。

     尹一清并未揖客入樓,卻導向峰角下的一座竹亭之内落座。

    那亭也系一色綠竹所建,甚為高敞,亭頂卻非茅草,是用各色鳥羽覆蓋,金碧生輝,頗為雅緻。

    尹一清想是知道老化子癖好,以酒代茶。

    那酒斟在杯内,碧綠噴香,高出杯口約有分許,竟不外溢。

    老化子一杯人口,喜得跳起來道:“這是最難得的‘猴兒酒’,你從何處弄來?” 尹一清笑道:“此山猿猴甚多,小侄十年以前,就收服了兩隻猿王,以供山居役使。

    柳師叔剛到祝融峰前,小侄便得靈猿密報,這酒也是那兩隻猿王,特地釀來奉獻家師之物,比那些尋常的‘猴兒酒’,似還無此香醇呢。

    ” 柳悟非哈哈笑道:“我就說你師父雖然名冠十三奇,先天易數确具靈妙。

    但也不至于念動神知,會算出我老化子今日來此,原來是幾個猴兒作怪……” 話猶未完,尹一清接口笑道:“家師因功行緊要,不見外人,每隔七日,僅容小侄一谒。

     前次遏見之時,囑咐小侄,說是偶占先天易數,日内有遠客為我葛龍骧弟之事來訪,柳師叔來意,可如家師之言麼?” 柳悟非怪叫一聲,說道:“咦!廿載光陰,我就不信你師父能練成了役鬼驅神的半仙之體。

    ” 尹一清擎杯笑道:“神仙之說,虛幻難憑。

    家師也隻因隐居以來,與外界絕緣,欲擾既少,于極靜之中,返虛生明,精進慧覺。

    再加上龍骧師弟及師叔,均非外人,心靈偶有感應而已。

    并非事事前知,此是家師柬帖,師叔請看。

    ” 柳悟非接過一看,柬帖為諸一涵親書,大意為:近廿年來,自己與葛青霜相繼歸隐之後,連龍門醫隐、獨臂窮神、天台醉客等前輩奇俠,也多不問世事。

    以緻邪惡橫行,良善匿迹,江湖武林之中,着實需澄清整頓。

    而雙兇、四惡及黑天狐等人,也均劫運将臨,大數将盡。

     但那苗嶺陰魔邴浩,功力本就驚人,尤其在苗疆地洞之中,走火人魔的二十多年,雖然半身不能轉動,内家各種功力,卻反被他借機苦練到了登峰造極地步,終于參透八九玄功,修複久僵之體,二次出世。

    這個魔頭,雖然從來不對後輩動手,惡行也不甚著,但他性情難測,常憑好惡而定是非;倘若被四惡、雙兇等人所惑,聯手與正派中人作對,卻是莫大禍患!故而特遣葛龍骧往廬山冷雲谷投書,約請冷雲仙子同作出岫之雲,為武林中主持公道,并為正邪雙方作一最後了斷。

    但自己與葛青霜,為欲有充分把握,制勝那苗嶺陰魔,非等到所練玄門無上神功“乾清罡氣”的九轉三參的功行,爐火純青之後,不能出手。

    冷雲仙子乃令葛龍骧,訪谒龍門醫隐柏長青,請他聯合獨臂窮神、天台醉客等人,在這兩年之内,随機稍挫諸邪兇焰。

    靜中偶參先天易數,知有故人遠臨,非柳即柏,并系因求蔔而來,可能應在葛龍骧的身上。

    此子臨下山時,曾為預蔔,知其劫難甚重,遇合亦奇。

    但萬事數雖前定,卻随心轉,再好福命,隻一有心為惡,天災奇禍照樣臨頭。

    反而言之,縱然命途多舛,但能諸善奉行,也必遇難呈祥,逢兇化吉。

    自己授徒,先修心術,次重武功,即系此意。

    葛龍骧行道江湖,若能謹守師門規戒,不惑不懼,凡事順天之道行之,終遇三災五厄,亦無大礙。

    否則,死無足惜。

    先天易數雖然略可感應事理,但去前知尚遠,休咎無法預言,僅從卦象判斷,離火之中反生癸水,若占行蹤,當在南方沿海一帶。

    故人遠來存問,因功行正在緊要火候,怅難把晤;我輩道義之交,當不在意等語。

     柳悟非看罷着實贊佩諸一涵的胸襟豁達,析理精微,不愧為領袖武林的冠冕人物,他閉關練功,自然不好相擾。

    其柬帖所雲,蔔人行蹤,當在南方沿海一帶之語,恰與龍門醫隐父女所約相合。

    自己足迹多年未履江南,正好一遊,順便慢慢打探葛龍骧有無下落。

    遂向尹一清道:“你師父的先天易數,确實驚人!老化子此來,果然是為你師弟葛龍骧之事。

    他為助老化子及龍門醫隐父女,誅戮崂山四惡,緻在崂山絕頂,一時失手,被迫魂燕缪香紅打下萬丈懸崖,葬身駭浪驚濤之中,不知生死。

    老化子和他秦嶺訂交,忘年好友,這才盡力奔波,找你師父求蔔,不想他已洞燭先機,預為指示。

    老化子一生東西南北,總是為人,此番少不得再逛趟江南煙水。

    你再次谒見你師父之時,可代老化子問候,并告以苗嶺陰魔邴浩,在秦嶺命葛龍骧傳語相邀你師父,暨冷雲仙子、龍門醫隐、天台醉客、老化子等人,三年後的八月中秋,在黃山始信峰頭,聚會十三奇,印證武功,重訂名次。

    老化子話已講完,就此去也。

    ” 尹一清忙道:“師叔留步,小侄尚有微禮奉贈。

    ” 轉身取出一個朱紅葫蘆,雙手遞向柳悟非道:“葫蘆中是十斤上好的猴兒酒,小侄方才玉箫和嘯,偷學了師叔降龍伏虎的罡氣運用妙法,無以為謝,謹請師叔哂納。

    ” 柳悟非哈哈大笑,接過葫蘆,朝尹一清微一點頭,身未見動,便已拔起兩丈餘高,宛如一隻大鶴一般往峰下來路飄飄而去。

     老化子由衡山直奔江南,玄衣龍女柏青青山東養病,葛龍骧懸崖失手,這三頭一齊按下不提。

     地異時移,在那被譽為淮左名都,竹西佳處的揚州,此時正值蘭期梅信。

    城北勝地瘦西湖,靠紅橋邊的一座小酒樓上,正有一個二十八九的清秀儒生,和一個十五六歲少年憑窗把酒。

     儒生眉頭不展,面帶憂色,少年卻仍意氣飛揚。

    窗外飛花散絮,正降大雪。

    少年口中吟道:“杜郎俊賞,算而今重到須驚。

    縱豆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白石詞人不但倚聲之道,清逸無倫,小詩亦自工絕!‘自作新詞韻最嬌,小紅低唱我****。

    ’是何等韻緻?二哥坐對名湖,憂容不釋,莫非仍在擔心你那‘小紅欲歸沙叱利’麼?” 儒生眉頭更皺,四顧酒客不多,剛待開言,忽然目注窗外。

    少年随他目光看去,隻見湖上一葉小舟,沖雪而來,一個中等身材、颔f微須,五旬上下的黃衫老者,與一個十四五歲腰懸長劍的美貌少女,正在棄舟登岸,走人酒樓。

     少頃,樓梯響動,老少二人走上,因便憑窗臨眺,就在儒生等隔桌落座。

    店家過來招呼,老者吩咐把店中的拿手佳肴,做上四色,再來二十斤地道的洋河大曲。

     儒生聞言不覺一驚,暗想洋河烈酒,遠近馳名,這大曲的後勁,比高梁還大,再好海量,三五斤下肚,也必醉倒,怎會一要這多?不由偷眼望去,老者正在持杯偏臉眺湖,少女卻正對自己。

    覺得此女美秀之外,眉宇之間,英氣逼人,分明身負絕高武學。

    但兩眼神光,卻又隐而不露,不是自己這種行家,絕看不出。

    但憑那一身正氣斷定絕非仇家黨羽,遂對少年說道:“三弟,對頭本身藝業,已自不俗,何況聽說還有絕世高人助陣。

    大哥邀友未歸,約期已然近在明宵,勝負之數正難逆料。

    期前你切忌再行淘氣生事,分我心神。

    ” 少年笑道:“二哥做事就是這樣婆婆媽媽的太過小心,要依我早就把那小紅姑娘,接回家來當二嫂了。

    絕世高人會幫粉面郎君那種惡賊才怪!前夜我新拜了一位了不起的師父,他老人家說要我們盡管安心吃酒睡覺,不論那惡賊邀來什麼樣的山精海怪,到時包打勝仗無疑。

    ” 儒生嗔道:“三弟休要信口胡言,你拜了什麼師父?” 少年道:“我這位師父名氣太大,現在說出來,被對頭爪牙聽去,吓得他不敢趕約,豈不大煞風景。

    反正他老人家說過,對頭如無人幫,他也就不出面;但對方不管約來多少狐朋狗黨,全由他老人家,獨自打發。

    單留下那粉面郎君與你公平相鬥,以決定佳人誰屬。

    ” 儒生急道:“看你說得倒像真有此事,那位老人家究系何人?你再不說,我可真要惱了!” 少年仍自搖頭笑道:“名字絕不能說,不然他老人家一氣,不收我了,豈不大糟。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我這師父就是在這酒樓上拜的。

    前天晚上,我請他老人家,像隔壁的這位老伯伯一樣,吃了二十斤洋河大曲,還陪他遊了半夜瘦西湖。

    老人家說我對他脾胃,一高興就把我收作他唯一的弟子了。

    ” 儒生還待追問,突然隔座黃衫老者,朗聲吟道:“日日深杯酒滿,朝朝小圃花開,自歌自舞自開懷,且喜無拘無礙。

    青史幾番春夢,紅塵多少奇才?不須計較更安排,領取而今現在!” 儒生早已心醉對方氣宇風華,聽他琅琅所誦,是南宋名家朱希真作品,頗有寬解自己愁懷之意。

    心想揚州近日哪來這麼多奇人,整衣走過,向黃衫老者一揖到地,賠笑說道:“晚輩杜人傑,舍弟人龍,景仰老前輩海量高懷,特來拜谒。

    前輩及這位姑娘怎樣稱呼,可能不棄見示麼?” 黃衫老者回頭向杜人傑淡淡一笑道:“二十斤洋河大曲,怎能稱得起海量,念一首朱敦儒的《西江月》更扯不上高懷,你這人看去不錯,怎的開口更俗。

    真不如你兄弟豪爽。

    對雪當湖,除了喝酒,别的話最好少講,‘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我非阮籍,便是劉伶。

    你若看我老少二人順眼,要想請客,便移過杯筷來,同傾一醉。

    彼此風來水上,雲度寒塘,互詢姓名,豈非多事。

    ” 杜人傑簡直被這黃衫老者,噎得透不過氣來,正在發窘,杜人龍已命店家将杯筷酒盞移過,向黃衫老者說道:“老伯伯,這洋河大曲,後勁太兇,我隻能陪你喝上兩斤,我二哥他倒……”話猶未了,極重步履,震得樓梯吱吱直響。

     四人一齊閃目看去,樓下登登登的,走上一僧一道。

    僧人是個帶發頭陀,身量高大,一臉橫肉,相貌兇惡,身着灰色僧衣,左腕之上,套着一串鐵念珠,不住叮當做響。

    道人卻甚瘦小,神情詭谲,一望便知絕非善類。

     僧道二人在老者的隔桌落座,店家見的人多,知道這兩位必難伺候,恭身賠笑問道: “二位用葷用素?要不要酒?” 頭陀瞪眼喝道:“出家人一切衆生俱當超脫,忌甚葷酒?你店前不是寫着特制獅子頭、幹絲肴肉和專賣各地名酒麼?揀好的送來,吃得舒服了多給賞錢,不要唠唠叨叨,惹得佛爺們生氣,把你這小店,搗個稀爛。

    ” 店家諾諾連聲,招呼下去。

    杜人傑把眉頭一皺,向他三弟人龍低聲說道:“三弟,聽這頭陀說話,丹田勁足,硬功甚佳,想必是今晨下人所報,對頭遠自江南聘來助陣的鐵珠頭陀和火靈惡道。

    此二賊名氣不小,你太好淘氣,今天有佳客在座,千萬不可招惹是非,以掃這位老前輩與姑娘的酒興。

    ” 杜人龍用眼一瞟黃衫老者,見老者向他擠眼一笑,少女秀眉微剔,目注一僧一道,也面帶厭惡之狀,心中已然拿穩,根本不答自己二哥的話,向黃衫老者亮聲笑道:“老人家,我們這揚州獅子頭作法特殊,确實遠近聞名。

    但那是吃飯的菜,居然有這種土包子,要來吃酒,豈不令人笑煞。

    ” 杜人傑一聽他說話帶刺,便知要糟。

    這時酒客本已不多。

     自那僧道上樓,大聲叫嚣,均已厭煩散去。

    果然那頭陀向杜人龍獰笑一聲說道:“小狗說的是誰?口角傷人,莫非想……” “想”字是開口音,頭陀巨口才開,忽然一聲怪叫,吐出一顆帶血門牙和一根魚刺。

    不由越發暴跳如雷,大聲喝道:“狗賊們,竟敢—暗算佛爺,須怪不得我心狠手辣,叫你嘗嘗厲害。

    ”伸手便抓桌上念珠。

    說也奇怪,那念珠本來虛放桌上,但此時卻像生根一般,頭陀一把竟未抓起。

     杜人傑見兄弟惹禍,全神均在注意僧道動靜,防備他們暴起發難,别的全未在意。

    杜人龍卻比較心細,早就注意到黃衫老者,正在吃魚,聽頭陀一罵,嘴皮微動,頭陀門牙便被魚刺打落。

    少女也玉手虛按,隔有七八尺遠,對方念珠竟拿不起。

    暗暗點頭,一齊記:在心裡。

     頭陀見用慣了的稱手兵刃佛門鐵念珠,虛放桌上,竟會拿它不”起,不覺全身汗毛一豎,疑神疑鬼。

    道人卻已看出些許端倪,用手勢止住頭陀暴動,掌中拂塵一甩,指向杜人傑兄弟陰絲絲地說道:“你們想是廣陵三俠中的鐵筆書生杜人傑與小摩勒杜人龍了,其他兩位何人,既與粉面郎君約期較技,此刻何必挑釁。

    憑空沖撞,本意行誅,姑念你年幼,乳臭未幹,明晚再行受死便了。

    ” 杜人龍哈哈笑道:“賊道倒還有點眼力,能認出鐵筆書生和我小摩勒來。

    但這位老人家和這位姐姐的大名,你卻不配來問。

    憑你們那種毛腳毛手,居然也敢自江南跑來,為人幫拳,簡直令人齒冷。

    告訴你,小爺不但武術超群,并還學過仙法,能請仙女助陣,不信我隻要咳嗽一聲,就能把你面前桌案震成粉碎。

    ”說罷,朝少女做個鬼臉,忽然轉身雙手叉腰,氣納丹田,一聲清嗽。

    果然那僧道面前的八仙方桌,咔嚓一聲面裂腿斷,倒毀在地。

     這一來不但僧道二人如遇鬼魅,駭得立即穿窗逃走,連杜人傑也被這位寶貝兄弟,弄得摸不着頭腦。

     杜人龍卻樂了個前仰後合,高興地笑道:“姐姐,謝謝你啦……” 突覺身後有異,兄弟雙雙回頭,不由相顧失色。

    原來身後空空,黃衫老者和少女二人蹤迹早杳。

    杜人傑搖頭驚佩,喚來店家,付清酒賬,并賠償所有桌椅碗盞等損失。

     原來這杜人傑三兄弟,均系已故大俠生死掌尤彤的得意弟子。

    老大杜人豪一柄雁翎刀,偉軀虬髯,人送美号“虬髯昆侖”。

    杜人傑善使一對判官雙筆,人又生得清秀,文武雙全,外号“鐵筆書生”。

    杜人龍則因輕功極好,刁鑽機智,也得了個外号“小摩勒”,一條九合金絲棒,造詣甚深,年齡雖小,武術竟與他兩位兄長互相伯仲。

    兄弟三人為揚州世家,仗義疏财,遠近均欽佩“廣陵三俠”的英名令譽。

     鐵筆書生杜人傑,風流潇灑,眼高于頂,一般庸脂俗粉,哪屑一顧,以緻年近三十,中饋猶虛。

    揚州青樓多出名妓,在那些較為脫俗的一些香巢之内,倒時常有這位杜二爺的足迹。

     但豪俠行徑,畢竟不同,也不過逢場作戲,吹拉彈唱而已。

    至于酒闌燈紅,滅燭留髡的極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