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向一本書求教是輕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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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懸崖底下的珍珠 吉裡雅特和西爾朗多阿談了短短幾分鐘後,到了聖桑普森。

     吉裡雅特焦急不安,甚至到了憂慮的地步。

    出了什麼事啦? 聖桑普森那兒發出了嘈雜的聲音,像峰群受了驚似的。

    所有的人都站在家門口。

    婦女們在叫喊。

    有些人好像在講什麼事情,一面說一面做手勢,一群一群的人圍在他們四周。

    人們聽到這句話:&ldquo多麼不幸!&rdquo 有些人臉上露出了微笑。

     吉裡雅特沒有問任何人。

    他生來就不愛向人提問題。

    此外,他心裡太激動了,所以無法向和他無關的人談話。

    他不相信别人講的話。

    他甯願一下子就知道全部事情。

    他徑直向布拉韋走去。

     他的焦慮是那樣強烈,竟毫不害怕地走進那座房子。

     而且,面對碼頭的低矮的客廳門是敞開的。

    在門口有一大群男人和女人。

    大家都向屋子裡走,他也走了進去。

     他進去的時候,看見西爾朗多阿靠在門框上,輕聲對他說: &ldquo您現在肯定知道發生的事情了吧?&rdquo &ldquo不知道。

    &rdquo &ldquo我不想在路上對您大聲說這件事。

    那好像成了一隻報兇的鳥。

    &rdquo &ldquo什麼事呀?&rdquo &ldquo&lsquo杜蘭德号&rsquo完蛋了。

    &rdquo 在屋子裡有許多人。

     一小堆一小堆的人低聲談着話,仿佛在一個病人的房間裡。

     這些人裡面有鄰人,過路的人,好奇的人,先來到的人,都帶着有點畏懼的神色,擠在門旁邊站着,使得屋子最靠裡的地方空空的,可以看見黛呂舍特坐在那兒流淚,梅斯萊希埃裡站在她身旁。

     他背靠着裡面的闆壁。

    他戴的水手便帽壓到了眉毛,一绺灰白的頭發垂在面頰上。

    他沒有說一句話。

    他的兩條胳臂一動也不動。

    他的嘴似乎不再出氣了。

    他看上去像是一樣放在牆跟前的物件。

     朝着他看,會感覺得到這個人的身體裡生命剛剛已經崩潰了。

    &ldquo杜蘭德号&rdquo不存在了,萊希埃裡也不再有理由生存下去。

    他在大海上有一個靈魂,這個靈魂不久前沉沒了。

    現在他會變成什麼樣呢?每天早上起床,每天晚上睡覺。

    不再等候&ldquo杜蘭德号&rdquo回來,不再看着它起航,不再看着它回來。

    剩下來的沒有目的的生活有什麼意義呢?吃,喝,此外還有什麼呢?這個人曾經用一個傑作使他畢生的事業到達成功的頂峰,用一種進步的事物獎賞了他全部的獻身精神。

    如今,進步的事物被毀掉了,傑作消失了。

    再過幾年空虛的生活,又有什麼必要?今後沒有一點兒事可做了。

    在這樣的年紀,一切無法重新開始了,而且他破産了。

    可憐的老人! 黛呂舍特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哭泣着,兩隻手握着梅斯萊希埃裡的一個拳頭。

    她的一雙手并在一起,那個拳頭捏得很緊。

    兩種沮喪的細微的差别就在這兒。

    在并在一起的雙手裡還保持着某種希望,在捏緊的拳頭裡,什麼也沒有了。

     梅斯萊希埃裡放松胳臂,随她任意擺動。

    他完全處于被動狀态。

    他身上餘下的生命力就像遭到雷擊後的人那樣所剩無幾了。

     有些來到深淵底處的打擊,會把你從活人當中拉出來。

    那些在你的房間裡來來去去的人都模糊難辨。

    他們和你擦肩而過,卻沒有到達你的身邊。

    你對他們來說,是難以接近的,他們對你來說,是無法認識的。

    幸福和失望不是相同的适合呼吸的境界。

    一個人絕望以後,就從很遠的地方觀看别人的生活;他幾乎不知道别人的存在;他對自己是否存在也失去了感覺;盡管他有血有肉,也不再能覺得自己是真正的人,對他自己來說他僅僅是一個幻影。

     梅斯萊希埃裡此刻的眼神就是像在這樣處境的人的眼神。

     幾小堆的人叽咕着。

    他們彼此交換各自了解到的消息,下面便是大家談到的種種情況。

     &ldquo杜蘭德号&rdquo昨天在多佛爾礁因為遇上大霧遭了難,當時大約在日落前一小時左右。

    除掉不願離開他的船的船長以外,其他的人全坐上了救生艇逃命。

    大霧散後突然刮來的猛烈的西南風,差點兒使他們第二次遇險。

    他們給吹到遠離格恩西島的海面上。

    到夜裡他們幸運地遇到了&ldquo克什米爾号&rdquo,救上了他們,把他們送到了聖彼得港。

    這都是舵手唐格魯伊的過失造成的,他給關進了監獄。

    克呂班真是高尚的人。

     在人群裡有很多領航的,他們說到&ldquo多佛爾礁&rdquo這幾個字的時候,語氣很特别。

    他們中間有一個人說:&ldquo可惡的客店!&rdquo 房間裡的人注意到在桌子上有一個羅盤和一沓登記簿和記事本。

    那肯定是&ldquo杜蘭德号&rdquo上的羅盤和船上的文件,是救生艇離開的時候克呂班交給安布朗康和唐格魯伊的。

    這是這個人的卓越的忘我表現,在他面臨死亡的時候,他還一心想保全這些文件。

    這樣的事雖小,卻充滿高尚的精神,崇高的自我犧牲的精神。

     大家一緻贊賞克呂班,而且也一緻相信他一定得救了。

    獨桅縱帆船&ldquo希提爾号&rdquo比&ldquo克什米爾号&rdquo晚到幾個小時,正是這隻獨桅縱帆船帶來了最後的消息。

    它和&ldquo杜蘭德号&rdquo在同一個海域航行了二十四個小時。

    它也曾經在大霧中耐心等待,在暴風雨中逆風換搶行駛。

    &ldquo希提爾号&rdquo的船長現在也在場。

     當吉裡雅特進來的時候,這個船長剛對梅斯萊希埃裡說完他遇見的事。

    他所說的是一份真實的報告。

    淩晨,狂風已經過去,風勢變得溫和了,&ldquo希提爾号&rdquo的船長聽到海上有牛叫聲。

    在波濤上傳來牧場上才有的這種聲音使他大吃一驚。

    他将船朝那個方向駛去。

    他看見&ldquo杜蘭德号&rdquo擱在多佛爾礁上。

    暫時平靜的海水能夠讓他靠攏。

    他向那隻遇難的船呼喊。

    隻有淹沒在底艙裡的牛叫聲回答他。

    &ldquo希提爾号&rdquo的船長肯定在&ldquo杜蘭德号&rdquo船上一個人也沒有了。

    遇難的船完全能支持下去,雖然狂風十分猛烈,但是克呂班可以在那隻船上度過一夜。

    他不是輕易松手的人。

    他不在那兒,所以他一定得救了。

    好幾隻從格朗維爾和聖馬洛開航的單桅帆船和三桅帆船,昨晚從大霧中脫險後,無疑會緊靠着多佛爾礁駛過。

    它們當中肯定有一隻把克呂班船長接上船了。

    應該記住,&ldquo杜蘭德号&rdquo的救生艇離開擱淺的船的時候,已經裝滿了人,它将要遇到許許多多危險,再多乘一個人就要超重,可能沉掉,主要是這個情況使得克呂班決定留在遇難的船上;但是他的職責一完成以後,一隻救他的船出現了。

    克呂班自然毫不猶疑地利用了這個機會。

    一個人是英雄,可是不會是傻瓜。

    克呂班是無可指責的人,因此對他說自殺是荒謬的事。

    有過錯的是唐格魯伊,不是克呂班。

    這些話成了定論,&ldquo希提爾号&rdquo的船長顯然說得十分有道理。

    人人都預料會看到克呂班随時重新出現在大家面前。

    他們還打算把他舉起來歡呼勝利。

     從這個船長的叙述可以得出兩個确定無疑的結論:克呂班已經獲救,&ldquo杜蘭德号&rdquo完了。

     對于&ldquo杜蘭德号&rdquo,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現實,災難已經無法挽救了。

     &ldquo希提爾号&rdquo的船長親眼目睹了船隻失事後最後的結局。

    岩礁非常尖,&ldquo杜蘭德号&rdquo仿佛給釘在了上面,一整夜它立得很穩。

    岩礁頂住了暴風雨的沖擊,好像想為自己留住破船一樣。

    可是到了清早,&ldquo希提爾号&rdquo看到&ldquo杜蘭德号&rdquo上沒有人要救,正打算離開它的時候,突然沖來一股海浪,如同暴風雨在臨去前還大發一次雷霆掀起來的一樣。

    波濤瘋狂地卷起&ldquo杜蘭德号&rdquo,把它從礁石上拔下來,用飛箭般的速度,筆直地丢在兩座多佛爾礁中間。

    隻聽見一聲爆裂聲,像&ldquo希提爾号&rdquo船長說的,&ldquo那是像魔鬼叫似的爆裂聲&rdquo。

    &ldquo杜蘭德号&rdquo給波浪擡到相當的高度,然後嵌在兩塊岩石當中,一直到舯肋骨那兒。

    它又給釘住了,而且比釘在海面下的礁石上更加牢固。

    它将悲慘地懸在那兒,聽任海風和海水擺布。

     照&ldquo希提爾号&rdquo的船員所說的,&ldquo杜蘭德号&rdquo有四分之三已經碎了。

    如果沒有礁石拉住它,撐住它,它肯定在夜裡就沉沒了。

    &ldquo希提爾号&rdquo的船長用望遠鏡仔細觀察過這隻遇難的船。

    他用海員一向有的精确性叙述了那場災難的詳情細節。

    右舷船側後半部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