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左輪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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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答道: &ldquo正像您看到的。

    您好,西爾克呂班。

    &rdquo 那個身材矮小的人全身哆嗦了一下。

     &ldquo您認出我了?&rdquo &ldquo您早就認出我了,&rdquo朗泰納回答道。

     這時候可以聽到海上傳來的槳聲。

    這是那個海岸警衛監視的小船劃近了。

     西爾克呂班好像在對自己說話似的,壓低嗓門說:&ldquo幹得挺利落。

    &rdquo &ldquo我能幫您什麼忙嗎?&rdquo朗泰納問道。

     &ldquo是小事情。

    我差不多有十年沒有見到您了。

    您想必買賣順利吧。

    您身體好嗎?&rdquo &ldquo不錯,&rdquo朗泰納說,&ldquo您呢?&rdquo &ldquo很好,&rdquo西爾克呂班回答說。

     朗泰納向西爾克呂班走近一步。

     一個輕微而生硬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裡。

    那是西爾克呂班在給左輪手槍上膛。

     &ldquo朗泰納,我們之間隔了十五步。

    這是一個合适的距離。

    請您待在原地不要動一動。

    &rdquo &ldquo好吧,&rdquo朗泰納說,&ldquo您要我做什麼?&rdquo &ldquo我嗎,我要和您談談。

    &rdquo 朗泰納不再移動了。

    西爾克呂班又說道: &ldquo您剛才殺死了一名海岸警衛。

    &rdquo 朗泰納稍稍擡起他的帽檐,回答道:&ldquo您已經使我很榮幸地聽您說過了。

    &rdquo &ldquo剛才說的字眼不大确切。

    我原來說的是:一個人。

    現在我說的是:一名海岸警衛。

    這名海岸警衛的編号是六百十九。

    他是一家之主。

    他留下了一個妻子和五個孩子。

    &rdquo &ldquo很可能是這樣,&rdquo朗泰納說。

     出現了極短時間的靜默。

     &ldquo這些海岸警衛都是優秀的人物,&rdquo克呂班說,&ldquo幾乎全是從前的海員。

    &rdquo &ldquo我注意到了,&rdquo朗泰納說,&ldquo通常他們都是留下一個妻子和五個孩子。

    &rdquo 西爾克呂班繼續說: &ldquo您猜猜這支左輪手槍花了我多少錢?&rdquo &ldquo這是樣漂亮的東西,&rdquo朗泰納回答說。

     &ldquo您估估值多少錢?&rdquo &ldquo我看它很貴。

    &rdquo &ldquo我花了一百四十四個法郎。

    &rdquo &ldquo想必您是從庫唐謝街的那家武器鋪買來的,&rdquo朗泰納說。

    克呂班又說:&ldquo他沒有叫一聲。

    迅速落下去,他喊也喊不出來了。

    &rdquo&ldquo西爾克呂班,今天夜裡要起風。

    &rdquo &ldquo我是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rdquo &ldquo您一直住在約翰客店嗎?&rdquo朗泰納問。

     &ldquo是的,住在那兒很不壞。

    &rdquo &ldquo我記得在那兒吃過味道很好的腌酸菜。

    &rdquo &ldquo您一定力大無窮,朗泰納。

    瞧您的肩膀多結實!我可不願意讓您的手指碰一下。

    我這個人,在出世的時候,看上去是那樣瘦弱,大家都不知道能不能把我養大。

    &rdquo &ldquo他們把您養大了,這真是幸運。

    &rdquo &ldquo是的。

    我一直住在那家古老的約翰客店裡。

    &rdquo &ldquo西爾克呂班,您知道嗎,為什麼我認出了您?這是因為您已經認出了我。

    我說過:隻有克呂班才能認出我。

    &rdquo 他向前走了一步。

     &ldquo回到您原來站的地方去,朗泰納。

    &rdquo 朗泰納向後退,同時對自己說: &ldquo面對着這樣的家夥,人都變成小孩了。

    &rdquo 西爾克呂班繼續說下去: &ldquo情況是這樣。

    在我們的右邊,聖埃諾加那一邊,離開這兒三百步,有另外一名海岸警衛,他的編号是六百十八,他可是個活人,在我們的左邊,聖呂内爾那一邊,有一個海關檢查所。

    那會使七個全副武裝的人五分鐘之後便能趕到這兒。

    岩石會被包圍。

    山口會被封鎖。

    想逃走是不可能的。

    在懸崖腳下有一具屍體。

    &rdquo 朗泰納斜着眼看了一下那支左輪手槍。

     &ldquo朗泰納,正像您說的,這是樣漂亮的東西。

    也許它隻裝了火藥。

     可是這有什麼關系?隻要一聲槍響,就會使那批武裝起來的人跑過來。

     我可以發射六顆子彈。

    &rdquo 有節奏的劃槳聲越來越清楚。

    小船不遠了。

     身材高大的人望着身材矮小的人,目光很奇特。

    西爾克呂班用越來越平靜和柔和的嗓音說道: &ldquo朗泰納,小船上的人就要來了,他們知道您剛才在這兒幹的事,會出力幫助,把您捉住的。

    您要付給蘇拉船長一萬法郎乘船費。

    順便說一下,您要是找普蘭蒙的走私者,價錢就會便宜一些。

    但是他們隻可能把您帶到英國去,況且您也不能冒險去格恩西島,在那兒别人很榮幸地都認識您。

    我再回過頭來講眼前的情況。

    如果我開槍,他們便會捉住您。

    您付給蘇拉一萬法郎幫您逃跑的費用。

    您已經預付了他五千法郎。

    蘇拉會拿着那五千法郎跑掉。

    我想說的就是這些。

    朗泰納,您打扮得可真不賴。

    這頂帽子,這身怪衣服,還有這副護腿套,把您的樣子都變掉了。

    您忘記了戴眼鏡,不過您留着兩腮的胡子這做得很對。

    &rdquo 朗泰納微微一笑,那模樣活像在咬着牙齒。

    克呂班繼續說下去:&ldquo朗泰納,您穿了一條美國褲子,褲腰上有雙層的小口袋。

    其中一層裡放着您的表。

    您把它放好。

    &rdquo &ldquo謝謝,西爾克呂班。

    &rdquo &ldquo在另外一層裡有一隻熟鐵做的小盒子,是用彈簧開和關的。

    這是一隻水手用的舊鼻煙盒。

    您拿出來扔給我。

    &rdquo &ldquo這是搶劫。

    &rdquo &ldquo您可以任意地向海岸警衛呼救。

    &rdquo 克呂班牢牢地注視着朗泰納。

     &ldquo瞧,梅斯克呂班&hellip&hellip&rdquo朗泰納伸出一隻張開的手,向前走了一步。

     叫他&ldquo梅斯&rdquo,這是一種奉承①。

     &ldquo待在您原來待的地方,朗泰納。

    &rdquo &ldquo梅斯克呂班,我們講和吧。

    我給您一半。

    &rdquo 克呂班交叉起兩臂,露出了他的左輪手槍的槍口。

     &ldquo朗泰納,您把我當做什麼人啦?我是一個正直的人。

    &rdquo 靜默了一會兒以後,他又說道: &ldquo全都應該給我。

    &rdquo 朗泰納喃喃嘀咕道:&ldquo這個人是個難對付的家夥。

    &rdquo 克呂班的眼睛發出了亮光。

    他的嗓音變得像鋼鐵一樣生硬和幹脆。

     他大聲說道: &ldquo我看您是搞錯了。

    是您叫做&lsquo搶劫&rsquo,我呢,我叫&lsquo歸還&rsquo。

    朗泰納,您聽好。

    十年以前的某個晚上,您離開格恩西島的時候,從一家合夥公司的銀箱裡拿走了屬于您的五萬法郎,可是忘記留下屬于另外一個人的五萬法郎。

    這五萬法郎是您從您的合夥人,善良的、高尚的梅斯萊希埃裡那兒搶來的,到今天一共十年,依照複利算,是八萬零六百六十六法郎六十六生丁。

    昨天您去找過一個貨币兌換商,我告訴您他叫什麼名字,是聖樊尚街的雷比舍。

    您付給他七萬六千法郎的法國銀行的鈔票,他換給您三張一千英鎊的英國鈔票,再加一些零錢。

    您把那幾張鈔票放在一隻鐵鼻煙盒裡,再把鐵鼻煙盒放在您褲子右邊的小口袋裡。

    這三千英鎊值七萬五千法郎。

    從梅斯萊希埃裡那方面來考慮,我覺得夠了。

    明天我動身去格恩西島,我要把這筆錢帶給他。

    朗泰納,停在那邊的那隻三桅船是&lsquo塔莫利帕号&rsquo。

    昨天晚上,您已經把您的箱子混在船員的旅行袋和手提箱當中上了船。

    您想離開法國。

    您有您的道理,您要去阿雷基帕①。

    小船來找您了。

    您在這兒等着它。

    它到了,聽得見它的劃槳聲。

    讓您離開還是叫您留下,這全取決于我。

    我說得太多了。

    把鐵鼻煙盒扔給我吧。

    &rdquo 朗泰納打開他的褲腰上的小口袋,拿出一隻小盒子,扔給克呂班。

     那就是鐵鼻煙盒。

    它滾到了克呂班的腳跟前。

     克呂班彎下腰去,可是頭沒有低下。

    他用左手拾起鼻煙盒,同時他的兩隻眼睛和左輪手槍的六個槍管都對準了朗泰納。

     接着,他叫道: &ldquo我的朋友,轉過身去。

    &rdquo 朗泰納轉過了身子。

     西爾克呂班把左輪手槍夾在腋下,碰了下鼻煙盒的彈簧。

    盒子打開了。

     盒子裡裝着四張鈔票,三張一千英鎊的,一張十英鎊的。

     他折好三張一千英鎊的鈔票,重新放進鐵鼻煙盒裡,又關上它,然後放進自己的口袋。

     接着他從地上拾起一個石子,他用那張十英鎊的鈔票包住這個石子,又說道:&ldquo轉過身來。

    &rdquo -------- ①因為克呂班隻是&ldquo西爾&rdquo。

     ①阿雷基帕,秘魯南部城市。

     朗泰納轉過身子來。

     克呂班先生繼續說: &ldquo我對您說過,我有三千英鎊夠了。

    這十個英鎊我還給您。

    &rdquo 說着,他把包着石子的鈔票扔給朗泰納。

     朗泰納用腳一踢,把鈔票和石子都踢在海裡。

     &ldquo随您高興吧,&rdquo克呂班說。

    &ldquo好啦,您以後會有錢的。

    我确信無疑。

    &rdquo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槳聲繼續越來越近,這時停止了。

    這說明那隻小船已經劃到了懸崖腳下。

     &ldquo您的馬車就在下面。

    您可以動身了,朗泰納。

    &rdquo 朗泰納向石梯走去,接着向下走不見了。

     克呂班小心地走到峭壁邊上,伸出頭去望着他走下石梯。

     小船停在岩石的最下面一級旁邊,就是那名海岸警衛摔下去的地方。

     克呂班望着朗泰納跌跌撞撞地向下走,他低聲自語: &ldquo六百十九,多好的号碼!他以為隻有他一個人。

    朗泰納以為隻有兩個人。

    隻有我才知道我們一共有三個人。

    &rdquo 他一眼瞧見自己腳跟前的草地上有一副望遠鏡,是那名海岸警衛手上落下來的。

    他撿了起來。

     槳聲又響了。

    朗泰納剛剛跳上小船,小船就向大海劃去。

     朗泰納上了船,槳劃了沒有幾下,懸崖就在他身背後離遠了,這時候他忽然站起來,臉上露出可怕的神情,在下面伸出拳頭,大聲叫道:&ldquo哈!這個魔鬼本身就是一個惡棍!&rdquo 幾秒鐘以後,克呂班站在懸崖上面,用望遠鏡瞄準那隻小船望着的時候,他清楚地聽到在大海的濤聲中一個很大的嗓門發出來的這些清晰的話: &ldquo西爾克呂班,您是一個正直的人,不過如果我寫信給萊希埃裡,把這件事告訴他,您想必不會認為不妥吧。

    在這隻小船裡有一個格恩西島來的水手,他是&lsquo塔莫利帕号&rsquo的船員,叫做阿伊艾&mdash托斯特萬,在蘇拉下一次航行的時候,他将回到聖馬洛來,會證明我把梅斯萊希埃裡的三千英鎊交給您了。

    &rdquo 這是朗泰納的聲音。

     克呂班是一個做事講究有始有終的人。

    他和那名海岸警衛一樣一動不動地站着,而且就在那原來的地方,他眼睛貼着望遠鏡,片刻不離地望着那隻小船。

    他看着它在波浪裡逐漸變小,不見了,又出現了,終于靠近那隻停泊的大船,停靠在它身邊。

    他能夠看出來,高個兒的朗泰納走上了&ldquo塔莫利帕号&rdquo的甲闆。

     那隻小船給吊上大船,重新放回吊杆當中以後,&ldquo塔莫利帕号&rdquo又開始行動起來。

    微風從陸地吹向海面,這隻船張起全部的帆吃風。

    克呂班的望遠鏡一直對準這個越來越小的黑影。

    過了半小時,&ldquo塔莫利帕号&rdquo隻成了一個在水平線上的黑點,在黃昏灰白的天空下,變得更加小了。

     九對于等待或害怕海外來信的人有用的資料 那天晚上,西爾克呂班依舊回去得很遲。

     他遲回的一個原因是他在回去以前,曾經一直走到迪南門,那兒有一些小酒館。

    他在一家沒有人認識他的小酒館買了一瓶燒酒。

    他把它放到他的粗布短上裝的大口袋裡,好像他想藏起它來一樣。

    接着,因為&ldquo杜蘭德号&rdquo第二天早晨要起航,他到船上走了一圈,檢查一下一切是否都準備妥當。

     當西爾克呂班走進約翰客店的時候,在低矮的大廳裡隻有年老的遠洋輪船長熱爾特雷&mdash加布勒先生一個人在喝啤酒,抽煙鬥。

     熱爾特雷&mdash加布勒先生在抽一口煙鬥和喝一口酒之間,招呼西爾克呂班。

     &ldquoGoodbye①,克呂班船長。

    &rdquo &ldquo晚上好,熱爾特雷船長。

    &rdquo &ldquo您看,&lsquo塔莫利帕号&rsquo已經起航了。

    &rdquo &ldquo啊!&rdquo克呂班說,&ldquo我倒沒有注意。

    &rdquo 熱爾特雷&mdash加布勒船長吐了一口痰,說道: &ldquo蘇拉,溜掉了。

    &rdquo &ldquo是在什麼時候?&rdquo &ldquo今天傍晚。

    &rdquo &ldquo他去哪兒啦?&rdquo &ldquo去見鬼了。

    &rdquo &ldquo那是當然,不過去了哪兒?&rdquo &ldquo阿雷基帕。

    &rdquo &ldquo我可一點兒也不知道,&rdquo克呂班說。

     他立刻又說了一句: &ldquo我要去睡了。

    &rdquo 他點亮了他的蠟燭,向門口走去,接着又走回來。

     &ldquo您到過阿雷基帕嗎,熱爾特雷船長?&rdquo &ldquo到過,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rdquo &ldquo在哪兒停靠?&rdquo &ldquo幾乎到處都可以停靠。

    可是這隻&lsquo塔莫利帕号&rsquo卻不會停靠。

    &rdquo熱爾特雷&mdash加布勒先生在一隻盤子邊上敲光了他的煙鬥裡的煙灰,繼續說道: &ldquo您知道,那隻叫&lsquo特洛伊木馬&rsquo①的三桅小帆船和那隻叫&lsquo特蘭特姆讓号&rsquo的漂亮的三桅帆船是去加的夫②的。

    因為氣候關系,我不同意開航。

    它們駛回來了,那樣子真好看,三桅小帆船裝着松脂,它漏水了,于是使用水泵,把水和裝的貨一起抽了出去。

    至于那隻三桅帆船,它的幹舷部尤其受到了損壞。

     -------- ①原為英語,意為:再見。

     ①特洛伊木馬,古希臘傳說中希臘人圍攻特洛伊九年不下,後将一批精兵放在一大木馬腹内,特洛伊人将木馬移進城内,夜間木馬腹中士兵跳出,打開城門,希臘兵湧入,攻下特洛伊城。

     ②加的夫,英國威爾士南部港口城市。

     船艏斜桅托闆,船艏尖端,前桅帆滑車伸出梁,左舷的錨杆,全都打碎了。

    大三角帆的補助帆桁在上桅的支木那兒也碎了。

    三角帆的側支索和艏斜桅支索,如果船回來了,去看看它們成了什麼樣子吧。

    前桅沒有一點兒壞,但是受到了很利害的震動。

    艏斜桅上的鐵全沒有了。

    真叫人難以相信,艏斜桅僅僅擦了一下,但是外面一層完全給剝去了。

    左舷的船闆穿了一個三平方尺的洞。

    這便是不聽從大家的意見的結果。

    &rdquo 克呂班把手上的蠟燭放到桌子上,再把他的粗布短上裝領子上的一排别針别好。

    然後他說道: &ldquo熱爾特雷船長,難道您沒有說過&lsquo塔莫利帕号&rsquo不停靠任何地方嗎?&rdquo &ldquo我說過。

    它直接駛向智利。

    &rdquo &ldquo那麼,它在路上就不能報告它的消息了。

    &rdquo &ldquo對不起,并非如此,克呂班船長。

    首先,它可以把郵件交給在海上遇到的向歐洲行駛的任何船隻。

    &rdquo &ldquo說得對。

    &rdquo &ldquo其次,它有海上信箱。

    &rdquo &ldquo您說的海上信箱是什麼?&rdquo &ldquo克呂班船長,您不知道嗎?&rdquo &ldquo不知道。

    &rdquo &ldquo當船隻經過麥哲倫海峽①的時候&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怎麼樣?&rdquo &ldquo到處是雪,無休止的大風大浪的天氣,兇極了的風,險惡的大海。

    &rdquo &ldquo以後呢?&rdquo &ldquo以後您繞過蒙默思角。

    &rdquo &ldquo嗯。

    以後呢?&rdquo &ldquo以後您又繞過瓦倫廷角。

    &rdquo &ldquo再以後呢?&rdquo &ldquo再以後您又繞過伊西多爾角。

    &rdquo &ldquo接着呢?&rdquo &ldquo您繞過安娜角。

    &rdquo &ldquo好的。

    可是,您叫做的海上信箱究竟是什麼呢?&rdquo &ldquo我們就要談到它了。

    右面全是山,左面也全是山。

    到處是企鵝,還有預兆風暴的海燕。

    真是一個可怕的地方。

    啊,老天爺呀老天爺!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像這樣敲打不停。

    狂風用不着别人來幫助它。

    在那兒,要一直監視着船尾欄杆!在那兒,要降低全部的帆!在那兒,要用三角帆代替主桅帆,再用船艏三角帆①代替三角帆!一陣暴風緊接着一陣暴風!此外,有時候,四天,五天,六天,迎着風使不起帆。

    常常整套全新的船帆隻剩下了碎片。

    多麼美妙的舞蹈!陣陣狂風向你吹來,把一隻三桅帆船吹得像一隻跳蚤一樣亂蹦亂跳。

    我看見過在一隻英國雙桅橫帆船&lsquo忠誠号&rsquo上一個小水手攀在船頭的斜帆桁上面,不知道給刮到十萬八千裡以外什麼地方去了。

     -------- ①麥哲倫海峽是麥哲倫發現的,在南美洲南端。

     ①船艏三角帆是暴風雨時用的。

     人們刮到空中,啊,就像蝴蝶一樣!我看見過一隻叫做&lsquo收益号&rsquo的漂亮的雙桅縱帆帆船上的工頭,在桅頂橫桁上給吹下來,立刻跌死了。

    我船上的欄杆都斷了,我的船邊護舷木打得粉碎,大家離開那兒的時候,船上的帆都破碎不堪。

    有五十門炮的三桅戰艦四處漏進水來,如同籃子。

    惡魔一樣的海岸!沒有什麼能比它更容易發怒了。

    岩石好像給頑皮的孩子撕碎成一小塊一小塊。

    接下來到了饑餓港。

    在那兒,一切更加惡劣了。

    我看到一生中從未見過的險惡的海浪。

    那片大海簡直是地獄!突然間,人們看到這樣兩個寫成紅色的單詞:Post-Office①。

     &ldquo您說的是什麼意思,熱爾特雷船長?&rdquo &ldquo我想說的是,克呂班船長,一繞過安娜角,就能看到一塊一百英尺高的石頭上有一個大棍子,這是一根柱子,在它的上端吊着一隻大桶。

    這隻大桶就是信箱。

    準是英國人在上面寫了Post-Office。

    他們想派什麼用場?這是海洋郵局。

    它不屬于那位可尊敬的紳士,英國國王。

    這隻信箱是公共的。

    它屬于所有的國籍旗②。

    Post-Office,這像中文一樣難懂!你就好像覺得有一個魔鬼突然給你送上一杯茶一樣。

    現在就來說說這個郵局是怎麼服務的。

    所有經過的船隻都派出一隻小船,帶着信件到那根柱子那兒。

    從大西洋來的船送出寄回歐洲的信,從太平洋來的船送出寄回美洲的信。

    駕駛小船的船員把你的包放進那隻桶裡,再從桶裡拿出放在那裡面的包。

    你負責你拿走的信,在你以後來的船負責拿你放進去的信。

    因為大家彼此朝相反的方向航行,你離開的大陸,就是我正要去的地方。

    我帶走你的信,你帶走我的信。

    那隻桶是用鍊子捆在柱子上的。

    下雨也好,落雪也好,降冰雹也好,該死的海洋也好,它都毫無所謂。

    海燕在四處飛來飛去。

    &lsquo塔莫利帕号&rsquo将從那兒路過。

    那隻桶有一個很牢的帶鉸鍊的蓋子,但是沒有鎖,也沒有挂鎖。

    您瞧。

    大家就這樣能夠向自己的朋友寫信。

    信都會到達目的地。

    &rdquo &ldquo這真是十分奇怪,&rdquo克呂班帶着迷惘的神情,低聲說道。

     熱爾特雷&mdash加布勒船長向他的大啤酒杯轉過身去。

     &ldquo假定蘇拉這個無賴要給我寫信,這個壞蛋把他的字迹潦草的信丢進麥哲倫海峽的大桶裡,那要四個月以後,我才會收到這個無恥的東西亂塗亂寫的信。

    &rdquo &ldquo喂,克呂班船長,您明天起航嗎?&rdquo 克呂班完全像在夢遊中一樣,沒有聽到他的話。

    熱爾特雷船長又重複問了一遍。

     克呂班清醒過來。

     &ldquo當然起航,熱爾特雷船長,明天是我的船期。

    我應該在明天早上起航。

    &rdquo &ldquo如果換了我,我就不起航。

    克呂班船長。

    狗皮上的毛有潮濕的氣味。

    海鳥飛來圍着燈塔的燈轉個不停,已經有兩個夜晚了。

    不祥之兆呀。

    我有一根氣候變化預測管,它正在作怪。

    我們正在下弦月的時候;濕度到了最高度。

    我在今天下午看到了地榆合起了葉子,一塊田裡的苜蓿的梗都挺得直直的。

    蚯蚓都爬出來了,蒼蠅叮人,蜜蜂不離開蜂箱,麻雀彼此像在商議什麼大事。

    人們能聽得見遠處的鐘聲。

    今天傍晚我就聽到了聖呂内爾的三鐘鐘聲①。

    還有,太陽落山的時候,光線灰暗。

    明天會起濃霧。

    我勸您不要起航吧。

    我害怕霧勝過害怕暴風雨。

    霧是陰險的家夥。

    &rdquo -------- ①原為英語,意為:郵局。

     ②指船上挂的國籍旗。

    這裡的意思是說屬于任何國家的船隻。

     ①教堂早、中、晚祈禱前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