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方兆南師門罹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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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風勁吹,漫天飄着大雪。

     河北入魯的官道上,奔馳着一匹健馬,得得蹄聲,蕩起了片片飛雪。

     馬上坐着個二十餘歲的少年,一身藍色服裝緊裹,外罩着鵝黃色披風,左肩上露出飄垂着綠棺的劍柄,揚鞭顧盼,豪興橫飛。

     這少年長相異常清秀,劍眉朗目.虎背蜂腰,面如冠玉,英風逼人,雖在彌天大雪,凜冽寒風之下,卻全無畏寒之意,眉宇間歡愉洋溢,嘴角間不時露出笑意。

     突然,一隻低飛的寒鴉,喳的一聲,掠頂而過,振翅西去。

     藍衣少年似被寒鴉的叫聲,驚醒了歡愉的回憶,微微一皺眉頭,探手入懷摸出了一粒形如蓮花,大如核桃的金色暗器,抖手間,破空飛出,去勢勁疾,劃起了輕微嘯鳳之聲。

     但聞一聲哀鳴,那急飛的寒鴉,應手而落,一團黑影,摔在了雪地上。

     刺骨的西北風,仍然勁吹,鵝毛片的大雪,仍不停的飄落着,四野寂寂,仍和剛才一樣的安靜,除了他之外.再無第二個人知道那皚皚的白雪之下,已埋葬一隻飛行在風雪中的寒鴉。

     一個不祥的預感,陡然間襲上心頭,他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冷顫,忽的放馬加鞭,向前疾奔而去。

     嚴寒的風雪中,隻見那健馬身上一滴滴紅色的汗珠,滴灑在白雪地上,用重金選購的長程健馬,終于無法負擔長時不停的疾奔勞累,用盡它最後一點氣力之後,倒了下去。

     藍衣少年在健馬倒地之時,雙足微一用力,忽然淩空而起,飛躍出八九尺外,輕飄飄的落在雪地,回頭望着那倒卧雪地上的健馬,輕輕的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馬兒,馬兒,生死由你去吧!恕我無暇照顧你了!” 說完霍然轉身,放腿向前奔去,其疾如箭,速度并不在那健馬奔馳之下。

     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風雪卻越來越大,那藍衣少年一面不停舉手揮着頭上的汗水,一面仍然拼着餘力向前奔走,鵝黃的披風,被怒吼的寒風吹得籁箴作響。

     大約有一刻工夫,走到丁湖畔所在,就在這湖畔邊緣,巍然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宅院,卻看不見一點燈光,夜暗的寵置下,呈現出一片凄涼。

     他抖抖身上積雪,慢慢走向那所宅院。

     隻見兩扇漆黑大門緊緊關閉着,他舉手拍擊一下問環,半晌不聞宅院中有何聲息,心中一急,不覺雙手加力一推。

    但聞呀然一聲,兩扇漆黑大門突然大開。

    向裡望去,隻見院中的雪光盈盈,各室内漆黑如墨,一片幽寂、凄涼。

     藍衣少年略一沉吟,挺身而入,回頭把兩扇大門關好,緩步向前走去。

     穿過一所庭院直到寬敞的大廳中,夜色更加黝暗,伸手難見五指,凜冽的寒風,從門外吹入,刮動壁間的字畫,全廳一片沙沙之聲,更加重了陰森恐怖氣氛。

     這藍衣少年雖有着一身武功,也不禁心頭微生寒意,不自覺伸手摸摸劍柄。

     他本有黑夜視物之能,微微一閉雙目,調勻真氣,再睜眼時,已可看情室中景物。

     隻見靠壁處,放着一張八仙桌,四張太師椅,排列的十分整齊。

    他略一沉思,急步向後院奔去,走過一段通道,到一處幽靜的跨院門旁,兩扇木門,緊緊的關閉着,一股驚恐的沖動,使他毫不考慮的伸手推那兩扇木門。

     但他右手将要觸到木門上時,又突然縮了回來,他知道這是師父靜修内功的所在,任何人都不能擅自闖入。

     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恭恭敬敬的對着兩扇木門說道:“弟子方兆南,特來向師父請安……” 這兩句話說的聲音極高,餘音蕩漾燎繞空際,曆久不絕,但那幽靜的跨院之中,仍然是一片死寂,聽不到半點回音。

     一陣勁風吹來,刮落了房上積雪,灑了他一頭一臉,臉上一涼,心中也同時泛上來一股寒意,不禁打了個冷顫,雙手一推木門、但卻紋風未動,想是裡邊已上了栓。

     他向後退了一步,暗中運人真氣,集于左肩,正待撞開木門,忽然想起師父那莊嚴肅穆的面孔,立時一收架勢,雙臂一振,淩空而起,躍上圍牆。

     放眼望去,兩株盛放的臘梅,雪光中傲然挺立,幽香花氣,撲鼻沁心。

     一個秀慧娟雅的情影,陡然間展現腦際,他想到了十幾年前,曾和一個美麗絕倫的小女孩子,共同手植這兩株臘梅的情景。

     那時,他和她都還是八九歲的孩子,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一塊兒學習武功,一塊兒淘氣遊戲,轉眼流光,似水年華,十幾年的歲月,很快的過去。

     當他藝滿離開師門之時,她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一晃眼又是兩年時間,他這次由千裡之外趕來這東平湖畔,一半是探望師父,一半是想看看幼小在一起長大的師妹…… 他望着梅花出了一陣子神,才飛身而下,緩步向師父修習内功的靜室走去。

     付思之間,人已到了師父修習内功的靜室門外,運足真氣舉手一推;兩扇門應手而開。

     但見滿室布垂索篩,觸目一片銀白,兩具銅棺,并放在素幄環繞之中。

     他呆了一陣之後,大叫一聲:“師父!”縱身躍撲過去,雙手分扶兩具棺蓋,淚水泉湧而出。

     一陣痛泣之後,心情逐漸平複下來。

    暗道:“師父武功絕世,譽滿武林,師母亦是中帼英傑,一手金蓮花,名震大江甫北,縱受當世一流高手圍攻,亦足可全身而退,這兩具銅棺之中,也許不是師父。

    師母。

    ” 心念一動,急于要查明真象,暗中潛運功力,正侍揭開左面棺蓋,一看究竟,突聞一個嬌如銀鈴般的聲音,起自身後,道: “住手!” 轉頭望去,不知何時.身後己站立一個白衣白裙,長發披肩的少女。

     雖然那少女美麗絕倫,但在此時此地,陰氣森森,素饅低垂,雙棺并陳的靜室之中出現,而且又來的無聲無息,方兆南縱然膽大,也不禁吓得心頭一跳。

     隻見那白衣少女微一啟動櫻唇,冷冷的問道:“你是什麼人,深更半夜,跑到這裡哭哭啼啼?” 方兆南一沉吟道:“在下乃周老英雄的門下,賤姓方,草字……” 白衣少女接道:“好啦!我又沒問你姓名。

    ” 方兆南聽得一皺眉頭,道:“這兩具銅棺之中,存放着什麼人的屍體,我可否打開瞧瞧?” 白衣少女冷冷的答道:“别瞧啦!一個是周佩周老英雄,一個是周夫人。

    ” 方兆南隻覺一股熱血由胸中直沖上來,厲聲喝道:“此事當真?” 白衣少女神色不動的冷然答道:“不信你就打開棺蓋瞧瞧吧!” 方兆南雙手用力,咋喳的一聲,啟開了左面一具棺木,探手懷中摸出千裡火筒一晃,火光閃動,幽暗的靜室中,亮起了一道熊熊的火焰。

     目光及處,隻見兩具棺木之間,放着一張很小的茶幾,茶幾上置放着一支已經點殘的蠟燭。

     他抖動着右手,燃起蠟燭,素幢環垂下,燭光更顯得明亮。

     隻見白絞覆蓋着一具仰卧的屍體,單單露出一顆花白長髯、白布包發的人頭,十幾年教養深恩,在他心日之中早已深刻的留下師父音容笑貌,一望之下,立時辨認出來,那仰卧在棺木的屍體,正是他兩年未見的恩師遺體。

     隻覺胸中熱血翻騰,再也難以控制悲憤激動的情緒,大喝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撲拜在棺木之前,放聲大哭起來。

     溫馨的舊情往事,現下都化成了悲憤痛苦,這一哭真是哀倒欲絕。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方兆甫已哭得淚盡血流,這一場大哭,暫時發洩了他奎塞在胸中的悲憤情緒,心神逐漸的安靜下來。

     定神望去,隻見那茶幾上的蠟燭,隻餘下了半寸長短,那冷如冰霜的白衣少女,仍靜靜的站在一側,臉上神色,毫無變化。

     方兆南緩緩的站起身子,目光凝注那白衣少女身上,問道: “你是什麼人?我師父師母的屍體,都是你收殓的嗎?” 白衣少女望也不望方兆南一眼,冷冷的答道:“我父母受過周老英雄的濟助,我收殓他們屍體,算替父母報恩,你已哭鬧了一個更次,現在該走啦!” 說完,慢慢的轉過身子,綴步向素帏後面走去。

     方兆南急道:“姑娘暫請留步,在下還有幾句話說。

    ” 那白衣少女已快走人白帏,聞言停住腳步,道:“什麼話快說!” 方兆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