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嘉利澤之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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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浪滔滔的滇池,一面是高高低低的土山。

    土山并不高,上面一叢叢、黃葉飄搖的雜樹林,這時正是昨夜五更已盡的時分。

    眼看再趕一程,便到了人煙輻辏的碧雞關。

     “到了碧雞關,進城沒有多遠了。

    祿土司原已人困馬乏,可是不敢中途停留。

    一看銀花坪地勢荒涼,路上一人俱無。

    雖然到了省城相近,也得處處留神。

    不顧困乏,加上幾鞭,想一口氣奔到碧雞關再說。

    不料奔馳不到二裡路、還未出銀花坪地界,猛聽得身後,鸾鈴锵锵亂響,蹄聲錯落。

    向自己身後,疾馳而來,似乎還不止一騎。

     “祿土司心裡犯了疑,暗想此處不是官驿。

    這般時候,難道也有像自己一般的奔路的嗎?慌扭頭回望,五更雖盡,曉色未透,後面黑沉沉的,看不出人馬的影子。

    可是蹄聲鈴聲,越來越近。

    一忽兒,鈴聲益發清晰,好像同自己并騎而行一般,向左側一看,才恍然大悟。

    原來聽到蹄聲,在土山那一面。

    想必土山那面也有一股小道。

     “片時,來騎似乎飛快,已越過自己頭去。

    霎時鈴聲頓止,似乎已到地頭。

    卻因中間隔着土山,無從看出,以為無關,坦然前進。

    走不過一箭路,土山斷處露出交岔路口,夾着兩面寒林之中。

    岔道上影綽綽三騎并立,正擋住前進之路。

     “這一看,祿土司才覺有異,手上缰繩不由得微微一松,馬蹄也慢慢緩了下來。

    可是起先奔馳得急,驟然一緩,離那岔道上已不到三四丈遠。

    擋路的三騎内,突有一人大聲喝道:‘來騎停步!從哪兒來,往哪兒去?姓甚名誰?要命的快說實話。

    ’ “祿土司明知情形不對,到此地步,也隻有硬着頭皮往前闖,決不能透露一點畏縮之态。

    兩腿微微一磕馬腹,向前又進了幾步。

    看出對面馬上三人,個個惡眉兇目,帶着武器,卻不認識,料是阿迷賊黨,立時手按腰劍,厲聲喝道:‘陡!天下路天下人走,你們攔住俺的去路,意欲何為?識趣的,快快替我滾開,如若不然,叫你們識得俺的利害!’ “祿土司這樣一叫陣,腰中長劍,已掣在手内,預備死命一拼。

    不意對面之騎,并不立時動手。

    中間一個使狼牙棒的賊人把狼牙棒一指祿土司,嘿嘿冷笑道:‘憑你單人匹馬,還想闖過這座關口去麼?那叫休想!你是誰?我們是誰?彼此肚内有數。

    你想整個兒回家,也可以,隻要你此刻死了心,乖乖地回家一忍,不問别的事,俺們絕不難為你,還有你的好處。

    小子!你要明白,這是你老朋友關照的好處,讓我們放你一條活路。

    俺們可緻你水米無交,也沒有這麼大功夫同你廢話。

    如果你不識相,定要往鬼門關闖,這兒便是你葬身之地。

    怨不得咱們不懂交情。

    喂!小子,咱們已經交代明白,活路在你後面,死路在你前面,怎麼辦?看你自己的了。

    ’ “這番話又尖又毒,祿土司怎能聽這一套?一咬牙,把馬一催,揮動長劍,一聲不哼,向前硬闖。

    賊徒一聲狂笑,喝道:‘好小子,真想找死!’喝聲未絕,三騎賊黨潑剌剌一陣盤旋,立時把祿土司圍在垓心。

     “祿土司揮動長劍,上護其身,下護其馬,拼出死力同三個賊黨力鬥。

    雖然跋涉長途,不堪勞累,當此生死關頭,隻可拼命。

    無奈馬上三個賊黨,個個都不弱。

    不用說戰勝一個,連想脫身都不能夠。

    前面有一個使雙刀的賊人,攔腰砍來,好容易封了出去,不料馬後使狼牙棒的同時一棒搗在馬屁股上。

    還有一個使練子槍的,‘唰’的一槍,穿在祿土司的小腿肚裡。

    馬一驚,前蹄一掀,祿土司頓時滾下馬來,非但長劍撒手,跌下來時,左腿偏巧兜住了判官頭上的缰繩。

     “那匹馬後胯吃了一棒,又驚又痛,‘哧’地向前一竄,竟被竄出垓心,向岔道上沒命的飛奔,可是跌下地上的祿土司一條左腿,還套在缰繩上,竟被受傷的馬拖離了賊黨之手。

     “這景象原夠慘的,連三個賊黨也是一愕,幸而那匹馬也是調理出來的良駒,拼命竄過了岔道,便屹然停蹄,否則祿土司被馬一路拖去,哪有命在!這樣拖了一點路,已經擦破了不少,腿上又受了一練子槍,已經成了血人了。

     “這時三個賊黨一看祿土司被馬拖過了岔道,潑剌剌趕了過去,一到跟前,剛想下馬,捆縛祿土司,猛聽得身邊樹林内,突然有人吹起笛子來,聲韻裂石,振動林樾。

    在這深夜荒郊,居然有人吹出嘹亮的笛聲,而且笛聲就在近身林内,這不是怪事嗎? “三騎賊黨相顧大詫,立時一齊兜轉馬頭,大聲喝問是誰。

    這一喝問,笛聲頓止,林内呵呵一陣狂笑,笑聲未絕,‘唰’的從林内飛起一條黑影,宛似一隻巨雕,竟淩空向三騎賊黨當頭撲來。

    馬上賊人連身影還未看清,啊喲連聲,紛紛從馬上跌下。

     “同時土山後那股小道上也竄出一條黑影,比箭還疾,撲到祿土司身邊,從地上挾起祿土司,一騰身,躍上賊人三騎中一匹烏骓馬,把祿土司挾在鞍上,在耳邊說了一句:“不要動,我送你到碧雞關。

    ”這樣一馬雙馱,便潑剌剌向省城一條路上跑下去了。

     “祿土司本已受傷,這樣一折騰,宛如做夢一般。

    因為被人抱持在鞍前,又是黑夜,竟沒有看出救他的怎樣人物。

    連岔道上三騎賊黨,怎樣結果,也不得而知,隻曉得被那人送到碧雞關,那人在耳邊又說道:‘此處離沐府不遠,你自己支持着走一程,我要回去交差了。

    ’說畢,似乎往馬屁股後面一溜,“啪”的一掌,胯下馬被他一掌,如飛地向前馳去,勉強回頭一看,哪有蹤影,始終不知救祿土司的是誰。

    ” 這便是祿土司受傷到此的情形。

    沐天波這樣一說明,大家才明白是這麼一回事。